木隸醒來的時候,時日頭已經偏西。隸母和蠶蛹架著他前往魯九竅的家中。隸母知道魯九竅邀請他們共進晚餐是假,想試探兒子的手藝才是真。魯九竅指派瘸子崔福在院門口恭候。崔福看見木隸欣喜若狂,隻恨腿殘跑不起來,“隸,真的是你嗎?”木隸奔跑過去與他相擁而泣,“你走路依舊搖晃……那‘不倒翁’還在手中嗎?”崔福把手探入懷中掏給他看,“我視如珍寶,無聊的時候取出來玩耍。見物如見人。”木隸笑提往事,“你背著娘子送我盤纏,可曾事發?”“莫提此事。”崔福笑著搔頭,“我被娘子抓破了麵皮,非說我去嫖妓,好冤屈……”隨後請三人入屋,“師父有事外出,讓我出來迎接你們。”崔福按照主人的吩咐,帶他們進入外堂等候。冷曬,是富人們威懾窮人的貫用手段。門吱嘎一響,大家同時起身。來者不是魯九竅,而是他的金貴獨女子鴿。木隸見到她緊鎖眉頭不語。子鴿小的時候童真可愛,時常從家中偷取食物給他吃,他填飽肚子便發誓將來娶她為妻。沒曾想她十六歲時就變了卦,竟然大聲說自己要嫁給周大,因為周大家裏有很多隻牛羊,真是有什麼樣的爹就有什麼樣的女兒。若不是一場瘟疫把周大家的牛羊全給放倒了,她不會至今留在深閨中。說來方圓數十裏還真找不到一戶門當戶對的人家,花開花落,年複一年,她轉眼變成了二十幾歲的老姑娘。多年不見,子鴿的脾性似乎起了變化。她不僅親手斟上銀杏葉茶,還坐到木隸身邊為他拍落肩頭上的灰塵。自從她長大以後就沒對他這樣好過。蠶蛹見了這一幕醋勁直衝鼻腔,“你爹把我兄長納入門下,肯出幾吊錢啊?”子鴿早就注意到她的存在了,“這個女子是你什麼人?叫聲好親切,難道私自納了一個妾回來?”又瞄了一眼隸母,“婚姻大事,曆來父母做主,您說是嗎?伯母。”隸母第一次聽她這麼稱呼,很不適應,“這孩子名字叫蠶蛹,我已經把她認作義女了……”蠶蛹有意惱她,“兄長一路把我背至家中。從今往後,蠶蛹生為魯家人,死為魯家鬼了。”子鴿把臉一沉,想說些什麼,又閉口作罷。屋內一時變得悄無聲息,皆采下眉頭想各自的心思。好在魯九竅推門款款入內,打破了這一尷尬,“哦,久等,久等……我整日奔波勞苦,恨不能有分身之術啊!晌午到縣城拜訪縣吏,一路快馬加鞭,可還是來遲一步了。”隸母和木隸起身施禮。魯九竅指著站在隸母身邊的蠶蛹好奇,“這個黃毛丫頭,是什麼人啊?”隸母趕忙答話,“是行乞孤兒。我兒回家途中偶遇,帶到家中,我決定收養為女……”“哦,哦--”魯九竅擺出一副受驚之態,意在砭斥,“這真是積德的好事,必得蒼天厚報。隻是……此女長期淪落在外,未做‘商女’如何生存乎?”說完一陣壞笑。蠶蛹翻動著眼皮表示嗔怒,恨不能出言頂撞。子鴿見狀積鬱的心情舒暢了許多,“爹說話真難聽,隸好歹是個手藝人,怎麼會理睬一個街頭藝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