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九竅心中雖然有憾,終究還是喜悅占據了上風。他第一個拍響了手掌,“老夫宣布,我侄兒順利過關!今日起,便是我《祥龍木具鋪》入室弟子了!”回頭向隸母拱手,“恭喜嫂嫂,賀喜嫂嫂!”子鴿上來為木隸擦拭汗水,“斧技已至化境……我爹再也沒有理由將你拒之門外了。”木隸表情淡漠,輕輕撥開了她的手,“眾目睽睽,自重為宜。”蠶蛹滿腹酸水,趕忙提及工錢一事,“魯雅士,您打算出多少賞錢?”談及工錢,魯九竅表情陡然凝固,“這個嘛……力士月賞一吊,供給午餐。做事賣力者月底外加兩枚。嗬嗬,成手待遇自然高出許多。月賞兩吊,午餐添加一勺渾菜,才思敏捷惜木如金者月底加五枚。酬勞著實不薄啊!”蠶蛹吐了長舌,她做丐蟻也不止討得這一點,“魯雅士,您不覺得過於吝嗇了嗎?我兄長手藝出眾,人所共鑒,豈能與那些庸手等同視之?我三口之家全指他一人支撐……”魯九竅臉上的笑容幾度破碎,無法掩飾內心的焦灼,“蠶蛹姑娘,隸乃我侄兒,長輩豈有虧待後生之理?隻是,他剛入得門來便高人一等,惟恐眾人不服啊--”繼而麵向隸母媚笑,大有求援之意,“來日方長,此事還需慢些滲透。嫂嫂可要仔細斟酌。”“雅士說的對啊。”隸母蒼老的心盛滿了苦水,注入一點糖水都會倒溢出來,“我這就將隸送入雅士門下,雅士可要多加關照才是。”“理所當然,理所當然……”魯九竅輕易抱到了這一棵搖錢樹,當然非常高興了,對於冷麵蠶蛹他也有對付的辦法,“侄女與隸朝夕同往如何?鋪內正缺少一名燒飯女傭,每日跟隨廚房阿婆摘菜生火就可以了。每月賞你五枚,不嫌湯中無油,午餐可以在這裏用,意下如何啊?”隸母趕忙起身代女兒答謝,“哎呀,多謝雅士恩典!”魯九竅又是捋著胡須,仰望頭頂上的浮雲。子鴿卻是慪著氣逃掉了。木隸望著她那婆娑倩影腹內一陣酸軟,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兩日後的清晨,木隸趕往魯九竅的木具鋪正式入門。途中經過崔福家的門前,他家的豆腐生意依舊火旺,買豆腐的人從宅院排出一條蛇形長隊截斷了街道。這一獨特風景理應歸功於他的俏娘子肖煙娘,自從崔福把煙娘娶過門的那一天起,魯家堡的男人們便將買豆腐的差事從女人手裏奪了過來。隻要她在,魯家堡便無人敢開第二家豆腐坊。蠶蛹見到眼前的光景很驚訝:“讓我去瞧瞧是哪路狐媚。”木隸說女子去排隊會招人取笑,她就站在籬笆前撥開一條縫隙往裏探。美人的五大要素依次是:肌膚白皙,三圍得體,四肢修長,頸細容俏,手足嬌小。煙娘形如無骨,神采飄逸,儼然超越了常理中的五美。那張近乎蒼白的麵龐上點綴著幾顆細小的黑痣,在她左右輾轉間星星般閃爍。那雙略顯偏小的眼睛總是眯成一條細縫,長長的睫毛一眨一眨讓人猜不透心思。她忽然笑了一嗓,撩人的音律找不出恰如其分的擬聲詞來形容,隻見跟前男人流出了口涎。蠶蛹看到這裏睬下眉頭黯然自卑:麵對這般絕色女子,男人們豈能不魂牽夢繞?木隸拉過崔福的手想避開煙娘的視線,可沒走幾步便被她那極富磁性的嗓音絆住了腳,“木隸兄弟,因何躲避奴家?依我看啊,天下男子屬你跩……”這時買豆腐的生蜢佯怒,“俺朝錢罐投入倆個子兒,因何隻給俺切割一塊豆腐?”“這廝又來逗我……”煙娘舉手擺出捶打姿勢,衣襟剛好拉開一條縫隙,“不夠吃,回去取物來換。”生蜢趁機彎下腰去窺視,“果真白如羊脂……”口水流出,咬一口豆腐遮人耳目,“家中隻有一斛粗糧,那可是俺的夏季口糧。”煙娘噗哧一笑,“窮酸相,老娘賒欠。還是那規矩,夏欠一鬥,秋還一斛。”木隸終於想出一句奉承話來,“數年不見,豆腐生意依舊紅火……”煙娘飄飄然碎步靠近,幾乎把臉貼到他的嘴唇上,“兄弟容顏大改,實難相認。”陡然自醒,後退一小步,“兄弟出外數載,搖身一變,成為魯雅士跟前的紅人,人人都仰視你。我家崔福腿腳不便,兄弟日後可要多加關照,不然嫂子可是不輕饒你。”木隸受了誇獎反倒不自在了,“何出此言,隸還需崔福兄多加關照呢。”排隊的男人急得口吐酸水,“煙娘,這生意做是不做?”“就是,隻顧對他一人熱乎,不顧眾人感受。”“你二人不要粘合一處才好,崔福兄就在跟前……”“哪個猴急?”煙娘輕搖身形,乜斜而視,“快去把你們的嘴巴洗淨了再來,惹惱了老娘,讓你們下輩子沒有豆腐吃。”她一言一行都能拿捏男人的魂魄。蠶蛹偷覷崔福的臉,靜如止水,想必早已習以為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