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婉不甘示弱,先後重創浩城左翼軍,燒了右翼軍的糧草。
雲川城外一片焦土,血流不至於成河,卻也是屍骨累累。
這方禦婉擊退了浩誠軍的攻城,保住了徐川。
那邊紀淩玨兵分兩路,斷了城內的水源,將雲川城重重包圍。
包圍圈不到半日,就被禦婉橫插一刀,破了缺口。
幾日下來,雙方各有損傷。
秋冬抹了一把臉,額上的汗水剛擦幹,又有新的冒出來。
這天氣,秋天都快到了,還是這樣熱。
“河流的源頭雖然都被我們給占了,但是聽老兵們說,雲川城內還有幾個不與城外水源相連的大井,怕是一時半會拿不了城內的人怎樣。”
秋冬一直都聽說安平郡主禦婉怎樣怎樣厲害,如何巾幗英雄手握重兵大退漠北守護北地,但始終耳聽為虛。如今真的對上了,才知道說這些話的人肯定沒見過王妃打仗。
這哪裏是打仗啊,分明就是玩,耍著他們團團轉呢。
若不是有著王爺在,不知道他們被耍得多慘呢。
秋冬咕噥著,心裏對禦婉也是敬佩,這就是與他們王爺共享戰神之名的女將軍,她該是天瀚的驕傲。
紀淩玨雙手背在身後,站在軍營前看著遠處城樓上的軍旗,黑色軍旗與暗夜融為一體,隱隱隻能看見天瀚兩個字在鼓動。
嗚嗚的蕭聲響起,伴著城樓上照明的火光微晃。
紀淩玨怔了一怔,是《春江花月夜》。
這首曲子在青桐關的時候禦婉時常吹,秋冬不曉得叫什麼名字,卻也聽得出來。
他默了片刻,到嘴邊的話到底咽了回去,悄悄離去。
紀淩玨始終靜默地看著城樓上的某一處黑暗,即使他什麼都看不見,可他知道,阿婉,他的阿婉就在那邊。
城樓上,禦婉坐在城樓的暗影裏,一腳踩著城牆,一腳懸空在外。左手支在膝上,竹蕭蕭聲嗚嗚。
這麼多年了,無論是在落日城還是青桐關,無論悲傷還是喜悅,她總是喜歡吹這首曲子,磕磕絆絆的嗚嗚聲響了那麼多年,不知疲倦。
其實她的蕭傳自母妃,造詣也不是太差,《春江花月夜》早就爛熟於心,可她始終執著著這樣的曲調。
她早就不記得自己在執著什麼了。
就像現在這樣,吹著這首曲子,看著遠處的浩城軍營,她此時的心裏沒有殺機也沒有畏懼,反而坦蕩了。
“郡主。”徐慶尋著蕭聲上了城樓。他之前也聽說這位郡主的一些習慣,比如那讓人捉摸不透的行軍布陣,比如這城樓上夜夜不斷的嗚嗚蕭聲。
“雖然那幾口大井可以暫解雲川的燃眉之急,可用水需求太多,怕是撐不了多久。”雲川的用水大半是靠著城外流經的那兩條河流,如今全被浩誠軍所占。他也曾派兵前去搶占,可惜浩誠軍防守太嚴,隻能無功而返。
不愧是被稱為戰神的男人,徐慶自認不是對手。
而如今這雲川之內,他能想到的是紀淩玨對手的就隻有禦婉了。
可偏偏禦婉卻好像一點也不在意的樣子,明明今日已經破了浩誠軍的包圍,可說撤回就撤回了。
說不惱怒是不可能的,徐慶也曾是上戰場打仗的武將,隻是後來才做了禁軍統領。行軍打仗多年,他就沒見過禦婉這樣,每每到緊要關頭就撤的。
雖然也打了幾次大快人心的,但這次實在讓人難以理解。
嗚嗚的蕭聲還是沒有停下,禦婉就好像沒有聽見徐慶說話一眼,一雙水眸直直地盯著遠方看,幽幽的視線不知落在黑暗的那個角落裏。
“郡主。”徐慶有些煩躁,都火燒眉毛了,郡主怎麼這麼淡定。
這也不怪徐慶急躁,實在是雲川斷水已經好幾天了,那大井的水也以肉眼可以看見的速度消沉下去,他不能不著急啊。
可無論他說什麼,禦婉就跟沒聽見一樣,徐慶隻能急得抓耳撓腮,在城樓上走來走去團團轉,等著禦婉把這曲子吹完了可以與他說會話。
可令徐慶沒有想到的是,禦婉竟然一曲吹完了又重頭開始,完全沒有要停下來的樣子。
急得徐慶眼睛都快發紅了。
嗚嗚的蕭聲漸漸弱了下去,曲子終了。
徐慶再也按捺不住,迎上前去。
禦婉從城樓上轉身躍下,卻理也不理徐慶,越過他下了城樓,道,“回去睡覺了。”
徐慶隻覺得一口氣堵在胸口,憋得慌,“郡主,水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