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媽又要去美國嗎？”我之前聽他們提起過，所以也不覺得驚訝，雖然那個時候陳與陌還抱怨著，他們三個人的媽媽隻負責生不負責養，想起從前，我心裏好不容易穩定下來的情緒，又再次翻湧上來。我聲音幹澀的問他：“你不去嗎？”
他看了看說說，然後搖搖頭“放不下，不準備去。”
我明白他的意思，心裏又澀又暖。
“還要回公寓裏收拾東西嗎？”
我搖搖頭，“東西都已經先寄回去了。”
舒有意點頭，攏了攏沈說說的帽子，“走吧，我送你們車鐵站。”
四個人步伐不緩不慢的朝地鐵站走。
車站的人很少，今天是過小年，整條街道都沒什麼人。
等列車的時候，我張望著車子有沒有來，卻意外的瞥見了符百曉和江千優，杜利辛。
她們三個人站在巨大的電子屏下，身後的屏幕裏，那顆茂盛的藍花楹，花瓣淅淅而落，如同幼年時的初見。
冷藍色天空裏，金色的雪花，洋洋散散，像是那隻龐大的鳳凰掉落的羽翼。
風也在一瞬間變得溫暖起來。
舒有意看見了江千優她們，臉色浮現出欣慰的輕鬆來。他撣去說說頭發上的些許碎雪，張了張口，似乎想要問些什麼，但頓了幾秒後，他似乎放棄了剛剛想要說的話，溫柔的笑了笑說：“我等你。”
舒有意走了，他把這片黃昏交給了我們。
江千優走過來，望了沈說說很久很久，才啞著嗓子開口說：“明年春天來臨的時候，我去接你好不好？”
杜利辛在她身邊小聲的哭了。
符百曉的眼睛也有些濕潤。
車子來了，我怕自己哭出來，於是拉著穆生先上車了。經過符百曉身邊的時候，我清楚的看見她垂下來的雙手，她的右手有微微上揚的跡象，我的腳步聽了一下了，可符百曉的右手又不動聲色的放回了原位，我等了幾秒，然後在她的沉默裏，心如刀絞的拉著穆生走了。
司機不停鳴笛，催促著沈說說上車。沈說說越過江千優走了。
擦肩而過的那一刻，江千優的眼淚滾了出來。
絕望之中，又傳來沈說說所給予的希望音色。
“那個答案，”
江千優轉身，夕陽中的沈說說，滿臉溫柔。她知道沈說說說的意思，於是她濕漉漉的眼睛裏湧現出大把的期盼和希望來。
“等你明年春天來接我的時候，我在告訴你好了。”
她說完這句話，轉身上了車。
江千優望著車子在夕陽裏漸行漸遠，笑了，也哭了。
最終，她還是選擇了原諒。
隻是後來，兩個人抑或是我們才明白，所謂的春天，她們永遠也無法等到它的降臨。
車子在平坦的馬路上行駛了三個小時後，我們到了家。
天黑下來，每家每戶都點亮了燈，小小的窗戶翻出金色的溫暖光芒來，遠遠的望去，像是一列被擱淺遺忘的破舊火車。
說說和我說了再見後，就一個人行走在黑暗裏往自己家裏的走。
我想要送送她，但腳步一直沉重地拿不出去。
我推開自家的門，在望見突然歸來的朱迪老媽後，心突然沉了下來。
---------------------
賀道裏，萬家燈火，其樂融融。
焰火絢麗的照亮了漆黑的夜空。
零星的雪花，洋散而落。
人字青說，幸福和悲傷是成正比例的。
當一些人幸福的時候，就必須有一部分人會陷入巨大的悲傷裏欲生欲死的去還債。
所以那些故事之外的人幸福了，就注定的，該我們悲傷了。
沈說說爸媽終於正式離婚了，當他爸把紅色的小本子摔在茶幾上，當她媽淚眼空洞的攤坐在地麵上，沈說說麵對他爸的那句“你跟誰過”而流眼淚了，人在害怕的時候都會躲進她認為的安全窩裏，而現在這裏已經不再安全了，所以陷入危險之後的沈說說，她拉開家門，在雪花冰凍的黑夜裏，驚慌的選擇逃亡了。
江千優的父親再次因為心髒病而被送入急救室裏，她頹坐在搶救室外的白色長椅上。顫抖的身體似乎承受不住這樣強烈的恐懼，她身子一歪，倒在長椅上，嘴巴若有若無的動起來，無聲地，無限期盼地，一遍遍地念著說說的名字，蒼白的臉龐，毫無生氣，隨著時光的流逝，於是空曠無人的走廊，她閉上眼睛，淚流滿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