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中劍氣殺人猶如十裏飛刃。
真正見過劍氣的人並不多見。
真氣以劍之形,借劍之意殺人於遠。
劍法越高,劍氣越銳。
但盡管是天下一流的劍客,劍氣也往往並不具威力。隻是用對了地方,割喉,點穴,刺目就已經足夠。
孤舟噩牙也是個中高手,更是久貫血腥沙場。卻從沒有見過這樣可怕的劍氣。
這劍氣隨意而發,橫經貫緯。無所不至。
像是止於腳下的溪流,擦麵而過的微風。
那絕不是駭人的殺氣,而是實實在在的劍氣。
所有的人都停下了動作。
呼延十征的鐵戟已經無法出手,他的汗卻不住的湧出
花移影的劍還在空中停滯,微微的顫抖,映著慘淡的天光,指著一個人。
一個從天而追,腳下無印的人。
眾人見她腳下,無不倒吸一口冷氣。
無論在什麼樣情況下見到一個人,都不會有見到這個人更讓人恐怖。
墓中爬出活人並不可怕,因為有能做到這種事的把戲。
輕功水上漂也不可怕,因為有人練得出這種功夫。
就算是這落天之人一直借著傘從天飄落,也不可怕,因為世上有這種傳說。
但她墜於九天速度不減,落地一刻卻腳下無印,卻比城中轉瞬之間死半數之人還要可怕十倍。因為想象不出之時,被親眼見到。
腳下無印,足下前三寸卻有整齊排布的劍痕,是那痕跡,方方正正,卻如流水般綿延,像是異國的文字,更像來自於天書的。那是實實在在的劍氣,前所未見的劍氣。
那些劍痕從他的足下三寸一直延伸到他周身的所有景象,除了人。好像此人是天外來人間的異世魔主,所到之處都會被標記以他國文字,從此化為異界。
而那個落天之人,是個女人,看不清她的年歲。
她沙不臨身,煉氣護身,宛如飛仙立塵外。
紫衣金花,長裳繪鳳,琉璃釵,水冷劍。半張麵具收左顏春芳,右麵如玉,半抹丹唇,明眸似寒泉,絕豔傾城。手中之劍全無殺意,卻在昏暗的封殺中閃爍著令人畏懼的冷光,仿佛它“非殺”氣息來自一種輕蔑。
呼延十征本以為她之天落是借力出驚天招,以力破軍。可誰知她的劍氣卻匪夷所思的貫穿周身每一個角落。而且,那個劍痕,總讓他有一種感覺,這根本就不是人間的劍法。
“你是何人?”
呼延十征開口問道,聲音有些激動,他不能不問,就算是天上來的神仙,他也不能退縮。
因為他沒有能依靠之人,隻有被人倚靠。
紫衣女人目光帶笑,柔聲說道:
“當然是你要等的人。”
她的柔媚,就是利刃,因為任何人都能從這樣的嗓音中聽出她絲毫沒有氣息的亂象。
她從天急落,怎會沒有亂了氣息?難道她真的是神仙降世?
“我們要等的人,也就是我們要殺的人。”
“哦?你們要殺誰?”紫衣女人,環顧四周,她的笑竟帶有一絲純真,全然不像麵對“殺”字。
“天裁無道,【主山】之人。”
呼延十征以鐵戟指著紫衣女人。他用盡全力握戟,生怕露出一點怯色,讓眾人失了信心。
“別!” 花移影隻說出了這一個字。他已經無力說出更多。
他更懂劍,所以他所“見”遠比其他有目之人更多。
呼延十征還沒有反應過來,忽然肩上就搭了一隻手。
女人的手。
女人將手搭在自己的肩上,總是有曖昧的暗示。但這次不同。哪怕這次更是輕柔,他也會因為這一手而喪膽。因為他眼看著眼前的紫衣女人消失,然後出現在自己側身,拍著自己的肩膀:
“聽那個小公子的話吧。”
“我呼延十征豈會不戰而降?”他身退三步,撤出受製之地。握戟欲刺,欲將剛剛為出之招全力使出。他已知此戰必敗,但生死何懼?花移影是殺手,出身浪客,又怎知他的背負?
他最信任的不是人,本就是自己手中的鐵戟,六十三斤,殺人無數。
可他卻握不到任何東西。
那鐵戟不知怎麼的已在紫衣女人手中。
在什麼時候?在他退三步之時?在他說話之時?為什麼毫無被奪之震感?
六十三斤,朝夕相處的龐然大物,竟什麼時候從手中被奪走都不知。
呼延十征失神的跪倒在地,因為他所背負所堅持,無非是為了護住“孤舟噩牙”的信心,勇氣,還有尊嚴。這一奪,便蕩然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