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那段的往事,李沉沙不禁陷入沉思。
“你我喬裝打扮,扮作殺富濟貧的俠侶。叫什麼來著。” 練明鸞摸摸腦門回想,突然一拍桌子,手指前方, “對,毀劍雙俠。咱倆各自拿著你私藏的最鋒利的兩把劍,不砍人,專砍別人的兵器,就和切菜一樣。從那之後,多少人犯賤前來一試。也不知道逼瘋了多少自以為是的蠢貨。”
練明鸞目光盈動,柔聲說道,“那時的你,才是真正的享受自己的成就,我看得出來。“
李沉沙不語。因為她說的對。沒人比她更了解自己。
可李沉沙的沉默又怎麼擋得住練明鸞的思緒,她繼續講著那段往事:
“還記得我們殺金萬祿那個狗官嗎?他一生最愛美食,終於湊夠了錢去日沉閣吃飯。真不知道我們當時在想什麼,竟去那裏殺他。結果惹到了日沉閣閣主那個瘋廚子。他武功有多高,到現在江湖上都沒有個定論。 隻記得,當你擊敗金萬祿手下四十七名高手之時,我三十五招不敵閣主,而他用的隻是一把菜刀,他有好幾把菜刀,對付我的那把隻切青菜。他綁我的時候,和綁蔥一樣,還要把我做成包子陷。最令我難過的是,我好歹也是女兒身,他卻說你的肉質更好,當時別提多生氣。”
說著,她又喝了一口酒,眼裏似乎能倒映出當年的故事,目光充滿了感激
\"當他要求換你做食材的時候,你連想都不想,就跳進鍋來,鍋裏的水已經很燙。\"
李沉沙此時終於開口:“還不都是因為你笑的太開心,我以為那水根本不熱......我這輩子都沒洗過這麼熱的熱水澡。”
”哈哈哈哈哈“練明鸞笑得直錘鐵砧子,連周遭兵器架都傳來鐵器碰撞的聲音。她笑的時候,就是這樣,無論身上多痛,都不會影響她的笑容,當年一樣,現在的她也是一樣。
李沉沙看著她的笑,也一度忘了她剛剛被割天絲所傷,曾噴得漫天血。
李沉沙補充道:“也是因為你的笑,才讓他沒有下手殺我們。他說他不殺會笑的食材。於是他又發瘋了,他覺得我們殺了他的客人,我們更適合充當他的客人來賠償他。”
練明鸞一拍手,對: “所以那晚我們不但洗了熱水澡,還免費大吃了一頓。”
李沉沙想起往事,也不禁泛起久違的微笑。
練明鸞繼續講著:“我們做了三個月的毀劍俠侶,不知多少人敗在我們的劍下。聲名遠播,甚至我們回來之後,有人拿那個女俠和我相比,還有人用他們鋒利無比的武器和你的武器相比較。說毀劍雙俠比我們倆強百倍,當時真是又氣又好笑。”
沉寂了片刻,李沉沙低聲說道:“隻可惜,那可能是我最後一次出遊了。”
李沉沙不止一次說過這句話。但練明鸞此刻聽來,心情還是有所不同。
她也沒馬上回應,隻是喝酒。她喝光最後一口酒之後,似乎不得不說些什麼了。也許隻有這樣痛飲,她才肯說出她想說的話:”其實,這也是我最後一次來看你。“
李沉沙突然停下手裏的鐵錘,靜靜得聽著。
練明鸞鼓起勇氣說這些,已經準備了好久,此時幹脆就都說出來,”有些路,走了就不能回頭。有些事做了就不能後悔。我已被認命為九淵城的北堂主。百裏藏龍死後,接管北方的百裏山莊,必須有我來做坐鎮,此地進可攻退可守。九淵城未來之局,全在於如何對付北方各派門,而我是對此地最了解的人。就算九淵城主不答應,我也不得不做。“
她還想喝酒,但是酒壇已空。
李沉沙說道:”因為這件事除了你,沒能人做。”
“而我到了那裏,就不會輕易回來看你了。”練明鸞搖晃著空空的酒壇,“如果我回來,那地方必已失守,我最清楚北方各派的狀況,任何一方堂主失守都可以,唯獨我不可以,北方失守,九淵不存。“
“我懂。”李沉沙心如沉沙,他懂,九淵城也沒人不懂。主城以北邊關五塞,百餘大小幫派,覬覦九淵已久,但都忌憚城主九方弈和先鋒練明鸞的威名而不敢輕犯。
練明鸞又道:“那裏有一流的鑄甲師和鑄劍師。兵甲的小破損,他們都可以修複。而你的水準更超以往,世間可以破你之兵甲的武器和武功,幾乎不存在。所以,也許......“
李沉沙也懂,但這卻是最不想聽到的。
想說些什麼,卻如鯁在喉。
你若想挽留,你為什麼不放棄一切跟她去遙遠的北方?
他不能,所以他說不出。
練明鸞借著酒勁突然抱住了李沉沙的腰,聽著他的心跳,柔聲對他說:“也許我們十年,二十年都不能相見。” 二人的輪廓在爐火前融為一體,影子落在陳舊的屋棚內,覆蓋著工具,觸摸著碗筷,忽左忽右,忽近忽遠得閃爍,卻曾不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