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這位小兄弟通情達理,等金某謁抵帝都,高中狀元之時,定當賦詩一首,揚兄弟之名於四海”,金文彥取下書婁,在楊笑旁邊坐好,哼了一聲,看也不看對麵的楊耀一眼,楊耀自然也不會多看他一眼,眼觀鼻,鼻觀心,如老僧入定,風不吹,帆不動。
楊笑真感慨這讀書人升級關係的本領,突又記起聖人好似雲過,“四海之內皆兄弟也”,隨即釋然。
長蒿在離岸後便懸在船艙側旁,船家用雙槳滑動著水麵,艱難地操持著船的平衡,漓江水麵湯湯,看似一坦碧波,實則漩渦密布,暗流洶湧,此起彼伏,烏篷船如過山車一般在波濤間起伏。
金文彥也不再吟誦聖人的金口玉言了,他兩腮蒼白無血,嘴唇隱隱發青,一隻手緊緊抓著書簍,另一隻手不自覺地抓住了楊笑的胳膊,雙目突地閉上,身子微微地顫抖。
楊耀餘光瞥了他一眼,更是不屑地報以一撇嘴,書生就是書生,野草軟蒿,百無一用,小小風波都扛不住。這點顛簸對他、楊笑、楊萬裏三人而言,即使船翻散架了,隻需一片木板,何處不可上岸?
船行到江中心,反而平穩起來,金文彥嗯哼了兩聲,清了清嗓子,舒展著用力過大而僵硬了的手臂,端正而莊嚴地坐在船艙中。
楊笑此時已經來到船頭,碧波萬頃,數艘烏蓬勁渡,隻看大江東去,從古至今多少風流人物被這條江流所承載過,又帶走過?滔滔巨浪,淘盡泥沙,唯堅硬磐石才能中流橫攔。
“救命啊!船破了,進水了!救命啊!”
十數丈開外,一艘烏篷船內傳來驚喊呼聲,船身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往浪裏沉去。
怎麼辦?離那烏篷船最近的船隻也有八丈餘,隻怕再過十息那船就得徹底沉沒了!
楊萬裏聞聲衝了出來,看著楊笑眼中的熱切衝動,輕輕搖了搖頭。
是不能救,還是說救不了,楊笑分辨不出,也不再去分辨,沒有再多的猶豫,青靈功力運轉全身,梭地一聲,側畔長蒿已經被楊笑抽出,如離弦之箭,激射出去,緊接著烏篷船船身猛地往下一顫,蒼龍出海,楊笑朝著沉船方向飛了出去。
或許是知曉自己生命存活下來的不易,楊笑無法容忍活生生的生命沉默於水中,兩船中間並無第三船,而空中更無借力之處,蒼老出海變招雄鷹遠迢也難以超越如此遠的距離,時間不等人,楊笑深吸一口氣,強轉獅虎搏兔,下落之後,疾點在長蒿落點之處,再次騰空而起,激射向沉船後弦。
救命呼喊之聲吸引了周邊眾船往沉船方位彙聚,船艙中人彙聚在船頭,在他們看來,楊笑就像一隻蒼鷹,從空中劃了一道圓弧,襲向他的獵物,簡潔如斯充滿了力度的美感,當他們從中反應過來時,連連自道罪過罪過,大呼著船家往那邊靠去,磨拳搽掌,準備下水接應。
沉船艙中積水已經過膝蓋了,高呼救命的三旬婦人看見楊笑從艙後鑽入,痛哭著跪入水中,婦人身旁牽著的一個八歲左右的小女孩,梳著小雙環髻,素麵朝天,一雙亮晶晶的大眼睛盯著楊笑,小半個身子落在冰涼的江水之中,竟然不哭也不鬧,。
“跟我走”!
船身傾斜加劇,楊笑連忙抓起兩人,衝前方衝出了船艙。
沉船的船家青筋暴露地緊握長蒿,斜在船頭,眼中充滿絕望,楊笑那裏還管得著和他廢話,這漓江再深也淹不死他。
最近的渡船已經劃到五六丈遠的距離了,楊笑對著那婦人母女二人微微一笑,“抓緊了”!說罷,怒馬沉腰,雙腳踏破了船頭木板,衝下了江麵。
多出了兩人的重量,楊笑已經無法飛騰起來,此時他經脈內的氣息完全奔馬式的行功路徑奔流,青靈力如水漫流彙聚到了雙腿雙腳之上。
騰騰騰,嘩嘩嘩,隻見楊笑肩膀之上各負一人,雙腳在漩渦暗流密布的江麵上如同兩個馬達,催動著三人往最近的那隻船衝去,江水也隻浸沒到了他的膝蓋。
各船頭圍觀行人都高聲喊了起來,楊萬裏一直密切關注著楊笑,惱怒、擔憂終於化作了滿臉肯定的微笑。
“水上漂啊,鐵掌水上漂!”
金文彥探出了頭來,趕上了楊笑救人的最光彩的一刻,扶著船幫喃喃自語,雙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