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滿城月光,小城不夜,有誰在相思?洞簫清吹最關情,一曲《枉凝眉》幽幽咽咽,道不盡的人間“好了事”,清泉從指間潺潺流淌,我的心濕了、重了,如飽蘸露珠的草尖。
鳳簫喑啞,餘音嫋嫋。吹簫的人做起了織布的活,從竹管裏扯出一縷縷的絲,絲線見了空氣,瞬間凝成錦緞,時急時緩地拋過來,把我整個兒包裹起來。我的心在那如泣如訴的簫聲裏,揉碎了,又被那些細得看不見的絲纏絡著,捆綁著,想分心都難。簫泉又釀成酒,不把人灌醉不罷休?失去了思考的能力,除了呼吸,我什麼都沒有做,就在簫聲裏枯坐,坐化成一片空白。
輕輕開啟塵封了三個月的廣口瓶塞,裏麵是明月親手釀製的葡萄酒。見她用勺子舀起漂浮的酒糟,放在一隻淺碟中。再小心地端起瓶子,輕緩地潷析著,酒漿流入白胎瓷盞中,仿佛一襲滑溜輕薄的絲巾,從肩頭滑落。
茶有茶道,酒也有酒道。極品的葡萄酒飲用時,要提前一兩個小時打開瓶蓋,讓酒液有充分的時間釋放出它濃鬱的酒香,這個過程叫“醒酒”。酒也是有生命的,需要用時間去喚醒它休眠的意識。我喜歡侍弄紅酒的過程,仿佛是童話裏的王子,喚醒沉睡的白雪公主,這是飲品紅酒浪漫的開始。
清亮的玫瑰紅,純而不媚,淡卻不寡,我疑心這酒色也叫女兒紅,低頭可見它少女般的羞澀。紅殷殷地盛在雪白的茶盞中,清酒,白瓷,由不得人不想起那句掛在嘴邊的話“紅玫瑰,白飯粒”。大俗往往大雅相依相托,不分伯仲。
紫褐色酒糟擱在白瓷淺碟中,也是一道稀罕的菜。飲了美酒,卻不知道這酒糟是什麼味道,可謂“不知其源”。夾一片咀嚼,味道甚好,比酒味更濃,質地柔軟綿長。能吐出甜美的瓊漿,必是得益於它寬厚溫潤的心,如同女子生了孩子,有一顆慈母新,方能分泌出乳汁。
極品葡萄美酒乃是珠玉之實,用的是上等葡萄——赤霞珠,赤霞珠具有藏釀之質,可陳年15年或者更久。美的東西要經得住精雕細琢,也能承受得起時間的考驗。一杯美酒,要承受得起時間的封存、歲月的拋光,在寂寞中等待,在酒窖裏發酵,最後才得沉香。成熟的葡萄美酒周身散發著隱逸之氣。
願得醞釀之心,做架上一枚葡萄,經曆時光的淘洗,在日與夜中輾轉醞釀。末了,成了一杯美酒,或許也隻是一碟酸醋。現在還不敢妄言,時間是最後的見證。不過,思想是發酵的酶,心存悲憫,自然能流淌出清醇的酒。
一段醞釀,一場修煉。先是碎了身骨,發酵,過濾,再加糖,壓榨,勾兌……,醞釀的過程有融合,也有吸納,是靜靜守候等待的過程。人生如茶也似酒,或烹,或釀,才能達到純美的境地。
聽說葡萄酒的釀製很有講究,不單單從釀製的過程開始,還要追溯到葡萄的種植。葡萄酒的香味與種植葡萄的土壤和氣候、以及周圍的植被都有關係。法國左岸波雅克的葡萄酒具有薄荷的香氣,而氣候類似的梅多克卻沒有;赤霞珠葡萄酒裏麵的桉樹香,主要是來自於周邊有桉樹種植的地區。這倒是應了荀子的話:蓬生麻中,不扶而直。白沙在涅,與之俱黑。
忘卻形骸品其滋味,人間有味是清歡。約幾位誌趣相投的朋友,尋個靜謐雅致的去處,清茶薄酒,煮字為藥,吹簫釀酒,醫貪念,治妄心。縱使置身熙來攘往的繁華都市,也是嫻靜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