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園大門邊,有一株高大的廣玉蘭,碩壯的樹冠,傘似的撐起好大一片陰涼,是歇腳的好地方。
初夏,廣玉蘭開得正歡。潔淨的花兒,東一朵,西一朵,半隱半露地展示著少女的嬌羞。花心朵朵朝上,讓我想起五心向上的肉身菩薩。蓮一樣的花,也與佛有解不開的緣。
花開無聲,仿佛陽光下婉轉的笑容。微風吹送,馥鬱的花香一浪拍打著一浪。有型又有味,我喜歡花開的姿勢,如同樹梢上高高掛起的燈盞落花,是有聲音的。花瓣墜地,“砰”的一聲,仿佛輕叩心門。我喜歡站在樹下,低頭諦聽生命的韻律。也喜歡站在高樓上,俯瞰低處的花樹。每一個有關生命的主題都可能成為一道風景。
看門的老人,一手拿著掃帚,一手端著箕畚,仔細地把每一片剛落下的花瓣拾掇起來。樹下,永遠幹幹淨淨。收拾了殘花,樹又是年輕的。老人神色怡然,對落花絲毫不見嫌惡之情,仿佛不是在清掃垃圾,而是在完成一項莊嚴的使命。花開得勤,落花紛紛,整個上午,他一遍又一遍重複著同樣的工作,樂此不疲。
樹葉的縫隙中,還零星地夾著幾瓣泛黃的落花,老人取來一根竹竿,小心地將花瓣剔下來。他的動作很輕緩,似乎是怕弄壞了葉子或者其他花朵。接著,老人又搬出一條長凳,坐在樹陰下看報紙。
來來回回地從樹下經過,樹上樹下,都被老人收拾的井然有序,樹是新嶄嶄的。我對老人,又多了一重感激。
今天中午放學時,他的老伴特意叫住我,誇獎我“真是文化人”。我的信件和稿費單都是經由老人簽收的,他們對我的物品格外慎重,每次都是單獨放進抽屜裏。別人的信件,都是按照常規放在櫥窗裏的。
久而久之,我與老人之間多了幾許默契,每次有我的信件,從他的眼神中我就可以判斷出來。偶爾,無信件的日子,老人也仿佛安慰我似的添上一筆注腳:“你的信還在路上!”見到老人時的心情總是愉快的。
喜歡老倆口不僅因他們對我格外地照顧,更多的是他們那份勤謹與謙恭。傳達室裏有很多雜物,但老人可以把他們各就各位,傳達室依舊是整潔的。遇到陰雨天,那裏還有濃鬱的桂花香味。起初並未留意,次數多了,忍不住要問一句:“怎麼這樣香啊?”他笑著解釋:“老太婆把天陰雨,房間味道不好聞,就灑了點香水!”其實,我們都是匆匆客。
老人是個勤快人,歇不下來。閑暇時,時節不同,他們從家裏帶來的東西也不同,初夏的桃子和梔子花,九月的桂花,深秋的柿子……老人不吝嗇,更不市儈,他們總是用臉盆裝著擺放在我們簽到的桌子上,簽過到的人,隨手就可以拿幾個。我們還常常開玩笑說:簽到的有獎賞。這獎賞,是老人給的。
暑假就要開始了,兩個月的假期,不知道如何安置桌上的吊蘭。思前想後,傳達室是最好的地方。把花盆端進去傳達室,老人心領神會地接過去,指著花盆承諾似的說:要定期澆水!看看屋後的窗台,已擺放了好幾盆花。他們比我來的還早。
把花交給老人,再放心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