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我撫摸到了自己的傷痛,流著血的傷痛。
這一刻,我模糊了一個身影,也清晰了一個身影。
這一刻,我是玄雪國的王。
“殘忍?什麼是殘忍?我的殘忍還不是你們疊加給我的?仁慈,善良,往往會被殘忍所劫持,維護這個世界秩序的,隻有殘忍,隻能是殘忍…”
“王,傷的嚴重嗎?我扶你起來。”暮遙衝過來了,想要扶起倚靠在崖壁的我。
我稍稍揮揮手,做出了一個不允的手勢,一個人,血淋淋的手掌依附著崖壁,緩緩地站立了起來。血淋淋的手印,保留在了崖壁上,血液在流散,流散成了一片淒豔的花朵。
我的腦海裏突然卷起了往昔的波瀾,那是兒時的一個樂趣,我喜歡在茫茫雪地裏留下自己的痕跡,一個小小的手掌印,一串長長的腳痕,然而它們卻很難久遠地清晰下來,因為飄雪地降落和覆蓋。不曾料想,眼前的手印是如此的清晰,一種刻骨的清晰,也許每一種記憶,隻有在鮮血的暈染下,才能遺忘掉模糊,遺忘掉褪色。
“為什麼?寒陌,為什麼你會變成這樣,冷漠,殘忍,可怕…”
“活的人,對我而言,都是一種遙不可及的疏遠,而我所親近的人,都已經隕滅,讓我無力觸摸。也許我的存在,是為了延續他們的夙願,我要毀滅玄雪國,讓它成為一種過去,一種曆史,而世人銘記的隻有神聖的半沙城…”
“或許,這就是宿命,你和我,注定是一生一世的敵人。”我捂著傷口,轉身麵向崖壁,仰望著四尊塑像,“玄雪之榮,吐羅之戀,一腔熱血,血脈相連。我是玄雪國的王,也是吐羅一族的子孫,從出生那一刻起,我的生命就就承擔起了一個使命,守護玄雪國。“
四尊塑雕,四代國王,神情冷峻,血染的眸子寧靜地望著遠方。崖壁上的血痕依然鮮豔,一行行,一溜溜,分割了空間,也分割了時間,在悄無聲息中進入了我的心裏,然後蓬勃地發酵,化作了我的眼淚,從眸子裏流出。
“既然如此,那麼,今夜,讓我來終結這場宿命的爭鬥,我才是最後的勝利者…“一陣笑,寒陌的一陣笑,褪去了曾經的甜美,隻留今日的冷漠,似乎還有一些嘲謔和得意。
笑聲未落,殺聲四起了,我慌忙轉身了,冷麵相對,離咒隻身前移,暮遙站立在了一旁。死亡的氣息,血腥的味道似乎在一絲一縷地蔓延,從寒陌的目光裏,也從我們的心跳聲中。
又是一陣風,不知從何處,卷下了一片破碎的旗幟,從頭頂掠過了,羈絆在崖壁末端的一顆矮木的枝幹上,飄動著,搖擺著,似乎在鼓噪著玄雪國進攻的氣勢,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越來越強烈,越來越迫近。
殘旗,兵卒皆沒,一個傷痕累累的王,在敵人的千軍萬馬前,準備著最後一次的衝鋒陷陣。隕滅,死亡,屍骨不存,我的腦海裏迅速閃現過這些畫麵,象黑白的夢境一樣,一重又一重,一幕又一幕,模糊而真實。
悲壯,或許是生命最後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