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大勇正在對吃進肚子裏的攪團大發感慨,卻聽院子傳來“唧唧歪歪”的哭泣聲。
湯三裏聽見哭聲,立即趕出窯門去看,見是上初小的兒子湯登科捂著腦袋哭著回來了。
湯三裏嘴裏喊著“登科你怎麼哪?”小跑著趕到兒子跟前,見小登科捂著腦袋,驚詫不已地叫喊:“登科,你的頭咋就破哪?登科……”
八九歲的湯登科唧唧歪歪哭泣著說:“苟曲伢拿石頭蛋蛋砸的!爹,都淌血哩!”
秦大勇聽得,立即放下下飯碗,謔地從窯炕上滑倒地上,趕到紅鬃烈馬那一邊,從馬背上的褡褳裏掏出一卷子紗布,站在窯門口對湯三裏喊道:“湯大哥,快把孩子領我過來我看!”
秦大勇說這話時,湯三裏的女人在偏廈門口閃了一下,本想上前護理自己的孩子,可見秦大勇出現在窯門口,便把身子縮回去了。
湯三裏聽秦大勇這麼喊叫,慌忙拽住兒子來到他跟前。
秦大勇看了看小登科的傷口,說:“不要緊,我給上點藥就沒事的!”
秦大勇說著,讓小登科按住傷口不要鬆手,防止流血過多發生意外!
湯三裏幫著兒子把手按住傷口,秦大勇便從一隻小瓶子裏夾出一塊浸著碘酒的棉球,在小登科破裂的傷口周圍擦了幾遍;然後讓小登科鬆開手,在傷口上麵擦拭著消了毒,將雲南白藥撒了一些,傷口便不流血了。
秦大勇見小登科的傷口不再流血,才用紗條給他包紮好,問道:“哪一個下手這般狠,如果往裏麵一點,砸在囟門口上,就很危險了!”
湯三裏沒有急著回答秦大勇的問話,卻對他的包紮技術讚口不絕。
秦大勇笑道:“我現在幾乎成半個郎中啦!什麼時候出門,總不忘帶上療傷的藥料!這不,竟然在你們家用上啦!”
秦大勇這麼說著,又問小登科:“孩子,你是不是在讀書?”
小登科從來就沒見過生人,盡管秦大勇剛給他包紮過傷口,可一聽他問話,立即怯懦懦地藏在他爹背後,偷著眼睛注視著秦大勇。
湯三裏笑道:“我家登科和他娘一樣,總是怕見生人!”
說著一頓,道:“登科在王姓人辦的私塾裏念初小,三天兩頭被一個叫苟曲伢的小子欺負,我們敢怒而不敢言!可苟曲伢得寸進尺,竟然拿石頭在登科頭上開了道血漏子;要不是山同誌您帶著藥料,還不知怎麼個壇場哩!”
秦大勇見湯三裏這麼來說,便問:“苟曲伢是大人還是孩子?”
湯三裏“唉”了一聲說:“說他是孩子,卻已十八歲!說他是大人,卻和登科這些小不點兒一起念私塾!”
秦大勇見說,喝喊一聲道:“還有這樣的孩子大人!”
說著提高嗓音道:“苟曲伢老是欺負小登科,湯大哥怎麼不去招他們大人說叨說叨!”
“我的天爺爺!”湯三裏喊道:“苟曲伢的爹是苟拴虎,你去找他,他會將你踢出門來!”
“還有這樣的大人?真是豈有此理!”秦大勇把腳在地上跺了幾跺說:“苟拴虎是什麼人,這樣橫行霸道!”
湯三裏見問,未做回答,拽拽秦大勇的的胳膊道:“山同誌,家中說話兩鄰有耳,我們到窯裏去說,你不是還沒把飯吃完嗎!”
秦大勇便和湯三裏回到窯裏,把那碗沒吃完的攪團粉咕嘟送到肚子裏,放下碗筷,說:“我把飯吃完啦!你現在可以敘述苟拴虎的事情了,他到底能歪到什麼程度!”
湯三裏見秦大勇這麼來問,讓兒子湯登科把飯碗和木盤端回廚房裏叫他娘涮洗。
湯登科端著木盤出去了,湯三裏才長歎一聲,道:“山同誌,我實話給你說吧,苟拴虎是個土匪!”
秦大勇一怔,隨口問道:“土匪?苟拴虎是土匪!”
湯三裏點點頭說:“是的,苟拴虎不僅是土匪,而且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土匪!家裏的婆娘就是做土匪搶來的!”
湯三裏說著,清清嗓音繼續道:“苟拴虎做土匪,還不許別人說他是土匪!去年三月間,我們西莊的四合無意中說了聲苟拴虎是土匪的話,被苟拴虎活活打死在西壕裏!家裏人連屍首也不敢拉,後來叫野狗把眼睛鼻子啃光了,四合他爹給苟拴虎下了跪,苟拴虎才同意埋人!”
湯三裏這麼說著時,隻見秦大勇雙眼猩紅,雙手緊握,嘴裏“呼哧呼哧”喘著粗氣,似乎要和苟拴虎拚命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