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天祥的眉頭卻沒有鬆弛下來,而是麵帶憂色的看著睡得很香的葉應武,輕輕歎息一聲。外麵在一次傳來嘈雜的聲音,緊接著是同樣熟悉的呼喊聲,葉家的大衙內葉應及帶著幾名家丁匆匆而來。
掀開簾子,看著赤紅著眼的葉家大衙內,文天祥做了一個讓他放心的手勢,但是這個手勢有些無力,因為從小就沒有怎麼撒過謊的文天祥的確不知道應該怎樣掩飾心中的憂慮,不過葉應及風塵仆仆的趕過來,見到弟弟尚且平安便沒有多想,隻顧著舒緩氣息,倒也沒有注意到文天祥這手勢中的怪異。
“葉大哥,你怎麼才來啊!”江鎬抱怨的衝著葉應及說道,準備好好的渲染一下剛才呂家的囂張氣焰,好讓這位武藝不俗而又看著弟弟長大的葉家大衙內替自己出一口惡氣。
車簾又掀了開來,文天祥皺眉說道:“鎬弟,你唯恐天下不亂是吧?師尊近來顧不上你,你便惹出這麼大的禍端······”
若是別人,江鎬還會理直氣壯地辯論兩句,但是對於這位頗得父親賞識而且聲名赫赫的師兄,江鎬自然不敢有什麼怨言,吐了吐舌頭閃了開來,生怕師兄那鋒銳的能殺人的眼光將自己碎屍萬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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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家在臨安的宅院並不大,或者說和江萬裏的身份根本不相匹配。而葉家的府邸和江家的也相差無幾,兩座院落隔街相望,在富麗堂皇的王公大臣的府邸之中分外的紮眼。
此時葉夢鼎被貶慶元,正在緊鑼密鼓的指揮剿匪事務,在京中家裏本就沒有幾個人,所以葉家的兩位衙內索性就住進了同樣沒有幾個人的江家府邸。
未來會名震曆史的江家“三昆玉”此時隻有江萬裏一人在京,再加上兒子江鎬,而十多年後在抗擊蒙元的戰場上曇花一現的江家“十二齋”更是散布天下。或者說現在的都昌江家已經做好了隨時撤退的準備,隻要是皇帝允許,江萬裏便會立即逃出這已經被賈似道遮住半邊天的臨安城,回到屬於自己的江南西路,屬於自己的吉州,屬於自己的白鷺洲書院。
因為那裏的天,才是屬於正道與光明的天,是難得的青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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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大宋脊梁、一代賢相江萬裏正焦急的在門外踱步,而他未來最得意的學生——文天祥則默然肅立。不過和這一切都格格不入的是不遠處江鎬“哎呦”“哎呦”的慘叫聲。
對於這個隻知道四處惹是生非,不給自己爭氣的義子,江萬裏在無可奈何之餘,隻能用最簡單而粗暴的方式教訓、不過這也是在臨安家中,江家女眷老小都不在此,否則素來疼愛這個在風雪天中撿回來的臭小子的那些江鎬的七大姑八大姨們又會顫抖著跳著腳批評賢名遠揚、兩袖清風的宰相弟弟。
“宋瑞,你說要是遠烈出了什麼意外,老夫可如何和葉鎮之交代啊!”江萬裏看了看緊閉的大門,進去的大夫已經很久沒有出來了,這讓他感到更加的焦慮。
文天祥剛想要寬慰兩句,就看見大門“砰”的一聲打開,幾名白發蒼蒼的老者皺著眉頭走了出來,都是臨安出了名的內、外科大夫。江萬裏不由分說便先拱手行禮。
“江相公萬萬不可如此,”能夠讓江萬裏如此,幾名大夫自然不敢領受,急忙還禮,領頭的大夫有些難以啟齒的說道,“啟稟相公,葉衙內因為受到撞擊而出現了失憶······這個我們也沒有辦法,隻能請江相公讓和葉衙內關係最好的親朋好友每日來講述······”
江萬裏的臉色本來就越來越沉,聽到這裏,那臉上更是已經陰沉的都能滴出水來:“宋瑞!”
“弟子在!”文天祥忍不住輕吸了一口涼氣,師尊雖然剛正不阿,但是曆來都是和顏悅色,很少見他發過這麼大的脾氣。
“把江鎬這個孽畜再給我打二十大板,然後讓他進去陪著遠烈!”江萬裏冷聲說道,然後衝著幾名大夫拱了拱手,憤然而去,對於自己兒子緊接著的慘呼聲無動於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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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應武緩緩睜開眼睛,我靠,好硬的枕頭!比起來馬車裏那個軟軟的枕頭,簡直是天壤之別。
冰涼的感覺可以說是“沁人心脾”了。
這竟然是瓷枕啊!雖然知道自己現在枕著的枕頭若是放在七百年後定然是不可多得的文物,葉應武依然有一把抓起來扔出去的欲望。爺爺、奶奶、姥爺、姥姥、姐姐、哥哥、老爸、老媽還有那些不知道叫什麼的七大姑八大姨,你們就算撈不回去我,好歹也得給送一個枕頭來啊,這床不是席夢思的也就算了,竟然還用瓷枕虐待我!
眨了眨眼,葉應武從心中暗暗祈禱,但願所謂的硬枕頭對頸椎好不是那個“磚家叫獸”胡咧咧出來的,否則老子一定在這七百年前屠了他祖宗十八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