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整個客棧幾乎成了王德元一人的天下。朝鮮商人來了走,走了來,一直沒有得到王德元的點頭同意。很明顯,王德元人參肯定是要的,唯一等的就是價格。
“砰!”
馮東家在客房裏,狠狠地一拳砸在桌子上,眼裏冒火地說:“媽的,早知道這樣多帶些銀子就好了。”
“東家,能不能去絲綢商哪裏借銀子?”馮東家的隨從出點子。
“朝鮮去年鬧了海嘯,除了糧食,什麼都在降價,絲綢商都搶著進貨,誰會傻到把銀子借給別人。”馮東家沮喪地一屁股蹲下來。
“這價格比往年的低,您也不用自責。”隨從看不過馮東家自己折磨自己,安慰一句。
“全部商人都高價進貨那也無妨,最怕有人得到更低的價格,那樣就等於自己的生意虧了。很簡單,回去以後你賣二兩的東西人家賣一兩,不但沒人買還會砸了招牌。”馮東家雖然氣急敗壞,思維還是很清晰。
一間客房裏,方業明幾天裏老了好多,今天又去找朝鮮商人求情,還是被委婉地送了出來,以往老客戶都不買賬。拒絕的目的和王德元一樣,用價格說明你的誠意。眼看幾十萬兩白銀就要打水漂,縱使再有錢,心裏也扛不住。
“東家,給王德元說句軟化,興許他有辦法。”秦掌櫃怕驚動了東家的憤怒,說話弱弱的。
方業明像隻走進死胡同的獅子,惱怒涉足了一生的市場,搖搖頭說:“現實擺在眼前,不是人力能為,他能有什麼辦法?不要浪費口舌。”
“那咋辦?聽朝鮮方的口氣,每匹隻能買十二三兩。”秦東家說出“十二三兩”時,比哭還感人。
“我們總不能無視絲綢的價值吧!”的確,在中國這些絲綢都在十七兩以上。方業明還在用老市場衡量物品價值,“再等等看!”
起初欣欣向榮的市場,隻是特殊情況下的假象,很多商人捕到的是浮光掠影。經過十來天的沉澱,原來渾濁的市場變得清晰明亮起來。市場終於露出真麵目。
漢陽,商鋪林立,人影穿梭。中國商人讓市場一時變得活躍起來,很少有人發現,朝鮮平民幾乎不進商鋪,街上的乞丐成群。而王德元眼力獨到,早就洞察了掩蓋在華麗外表下的癔症。
農民的購買力才是市場的主力軍,海嘯摧毀了農民,農民疲軟了市場,市場坑害了商人。
一間客房裏,王德元和翻譯、樸玉林吃肉喝酒。濃濃的酒氣散發在房間的各個角落,大塊紅紅的烤肉看得人隻吞口水。
“王東家,已經降到五十兩了。你打算把朝鮮商人往死裏坑啊?”作為朝鮮商人,他也是受害者,自己也壓了人參。
王德元仰頭喝下一杯酒,感歎道:“這麼大的罪名我可不敢當,坑害你們的是朝鮮的富人。”
“此話怎講?”樸玉林咬一口肉,嚼得口角流油。
“其實導致這樣的根源是糧食問題。並不是朝鮮沒有糧食,而是那些富戶寧可壓在家裏腐爛也不往出拿,價格越長越看得緊。這就苦了那些農民。”
“佩服,眼光獨特,這真是朝鮮的要害問題。”翻譯貪財,一路跟來,在他眼裏,這個中國少年越來越神奇。遠看心狠手辣,近看善良溫和。
“你打算怎麼做?”樸玉林說話吃肉兩不誤。
“這肉可不是白吃的!”王德元向樸玉林警告,“接下該到你上場了。”
吃人口短拿人手短,作為商人,樸玉林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王德元肯定有用得著他的地方,說:“王東家您說,我一定辦到。”
“購米!”王德元出奇不意地說。
“購米?”二人同時驚呼。
“您要把米運到中國去?”翻譯終於把嚼肉的口給停了下來。
王德元哈哈一笑,說:“你傻啊!朝鮮的米拿到中國還能賺錢嗎!”
商人就是反應快,不過樸玉林還是消耗了好多腦細胞,佩服地說:“王東家,高!你是要用米換人參?”
“對,借此讓那些富人把米吐一些出來,對朝鮮農民是有好出的。”雖是異國農民,王德元善良的心總是很脆弱。
“唉!作為朝鮮本土商人,在你麵前真是無地自容啊!”樸玉林慚愧地說,別國商人尚且有好生之德,朝鮮富戶真是太殘忍。
“明天你去各處找米,我要大批購米,把價格壓到最低。”王德元對樸玉林安排後,轉頭看著繼續嚼肉的翻譯,吩咐道:“你明天召集那些有人參的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