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不換血娘子
天下同萌
作者:L 小姐
壹
我本名葉小小,但彥國的老老少少卻總愛叫我的外號——血娘。
問其原因,可能是因為我不會絲毫醫術,卻還能醫治別的大夫看了都搖頭的各種內傷、外傷、混合傷。而更奇的是,我所給的藥方也隻有一味,那就是我的血。
我的血包治百病,起初知道這個事實時我自己都不太敢相信。
約莫是三年前吧,隔壁賣豬肉的老王在切肉時割破了手,傷口極深,慘不忍睹,我本著鄰裏間團結友愛的思想去幫他打理肉鋪。中途有人來買骨棒,老王實在瞧不下去我一刀刀淩遲那塊豬骨,便說他來。我們二人一來一回地推搡,我的手指不經意間被刀鋒劃破,鮮血滴答滴答,恰巧滴在了老王的傷口上。
然後,奇跡就出現了。
老王的傷口瞬間愈合,在我們目瞪口呆的注視下,生成了比原來還白還嫩的新肉。
於是第二日,我的血比聖藥還靈的消息便一傳十、十傳百地在彥國傳開了,也是從那時起,我從一個整日混吃等死的小孤兒,變成如今方圓百裏最有名的奸商。
而知道我是奸商還來吃霸王餐,還吃得這麼心安理得且從容不迫的人,還真是頭一回見。
那日,我從手腕間接出最後一盅血,本想賣個高價錢,哪料那人卻在喝完時告訴我他身無分文。他當時笑得優雅從容,配著那如畫的眉眼,俊俏得簡直讓我險些原諒了他的惡行。
好在理智戰勝了花癡,我拿出了一個店家該有的氣魄,一腳蹬上了桌子,斜眸盯著他,努力讓自己身上散發出“我很危險快點怕我”的信息。
“沒錢?好辦。”我從靴子裏掏出匕首,貼上他的俊臉,“以物換物聽過吧?我的血包治百病,所以金貴得很。你既無銀子,那不如將臉上這皮給我吧,正巧我缺了張人皮麵具。”
我深覺自己當時已經將凶狠表演得極其到位,就連戲台上那個唱關公的名角兒似乎都比我不如。
可那人居然連眼睛都沒眨一下,隻挑了挑眉,眸間笑意更濃,道:“以物換物?說得好。但姑娘,你能先將這匕首開了刃再來割在下的麵皮嗎?我麵皮一向很厚,不是一般廢鐵能割下來的。”
你作為一個吃霸王餐的人,能有些該有的自覺性嗎?基本的害怕不會嗎?不會嗎!
我深覺無趣,也不裝了,歎了口氣道:“算我倒黴,你要有值錢的東西就留下,沒有就趕緊走,那碗血權當我行善積德。”
那人笑笑,眼底的眸光閃亮:“姑娘,我帶來的最值錢的東西就是我自己了,你看我留下行嗎?”
“……”
“而且我看你終日賣血也挺辛苦的,還要日日喝補藥吧?喝補藥也要花費不少銀子。你如果留下我,我可以讓你既不傷害身體,銀子又能收得比現在多。”
要是往日,我絕對會不客氣地問他一句:“您老把牛皮吹得如此清新脫俗,您家裏人知道嗎?”
但那日我卻不知怎麼了,竟鬼使神差地信了他的話。後來我想了想,之所以會答應他那種怎麼聽怎麼扯的建議,可能是因為我失血過多導致大腦判斷失常……
簡稱:暫時性腦殘。
貳
後來我簡單問了一下那個男子的身份。他說自己姓霍名修安,家住彥國百裏外的竹林間,一日家中遭遇強匪,搶了所有財物不說還將他打傷,他迫不得已才拖著傷痛走了百餘裏地來彥國找我。
我當時聽完一臉狐疑,又仔細地觀察了他一番。
他身穿月色白袍,幹淨且無褶皺,單從衣著來看就根本不像是從百裏外日夜趕來的人,而且他渾身上下也不見有哪裏傷到了。雖然麵色看上去是有些蒼白,但這也完全代表不了什麼啊!
“你說你受傷了?那傷在哪裏?”
如果我當時能謹慎些,就完全能發現霍修安聽完我的話後眼底閃過的一絲邪笑。他看著我,淡定地扒開衣裳,露出了一小塊小麥色的胸膛,柔聲笑道:“我受的是內傷,葉姑娘確定要看嗎?”
你就說傷在私處就得了唄!還內傷!內傷你妹妹!
我紅著臉扭過頭,氣乎乎地道:“要我收留你也可以,但你必須將你所謂的‘賺錢大計’仔仔細細地與我說上一番,我覺得可行,咱們便成交!日後你替我賺錢,我喂你喝血,雙贏。”
他隻是笑意濃濃地看著我,一臉篤定:“不必,明日便能見成效。”
我看著店鋪外立著的寫有“凡今日買血藥者都可獲與霍某握手之禮,買多亦可升級為擁抱或貼麵,心動不如行動,欲買從速”的木牌,以及門外黑壓壓圍著的那些姑娘們,不禁感歎世風日下啊世風日下。
這些平日裏少一滴血都會跟我斤斤計較討價還價的人,現在居然在接過一滴血兌一碗水的“假藥”後,還能連眼都不眨一下,隻為能和霍修安來個親密接觸……
我暗暗在心裏歎氣,這彥國第一大奸商的名號以後還是送給霍修安好了……
打發走最後一個姑娘時天色已晚,我樂嗬嗬地關了門蹲在大廳中央數錢。
“喂,今天咱們賺了八百多枚金元寶呢……天哪,居然比我賣了三個月的錢還多……”
我興奮加憤恨地說著,可半晌都沒得到回應,抬頭一看,身邊哪裏還有霍修安的影子。
後來我是在後院廚房找到他的。
他似乎在煲湯,鍋裏的濃湯咕嘟咕嘟冒著泡,熱氣直上將他整個人都隱在一片白霧之中。他身量本就修長挺拔,加上這一片茫茫白霧,簡直要將天上的嫡仙都比下去了。
按常理,我應該是像尋常姑娘一樣春心亂跳一番,可當我看見他腳下的雞毛時,何止春心亂跳……我整個人都跳起來了!
我一把推開他,也顧不上撲麵而來的熱氣,靠近灶台前低頭一看,果然……
“你這個殺人凶手!居然把我家大黃殺了!”我氣得一把抓過他的衣領,惡狠狠地湊到他麵前,“大黃不離不棄地陪了我這麼多年,我最餓的時候都沒舍得吃它,你怎麼敢!”
“大黃?是這隻連鳴都不會打的公雞?我還以為它就是養著來熬湯補身子的。還有,”他頓了下,“以後我會陪著你,還要它做什麼?”
他說這話時離我很近,溫熱的氣息撲在我臉上,弄得我一陣心悸。不僅如此,當我看見他的薄唇隻離我不到兩寸遠時,我的心髒撲騰得更歡了。
心髒撲騰得歡,血液循環就加快,而我血液循環加快的第一表現就是……鼻血橫流!
所以大概後麵的場景是這樣的——我呆呆傻傻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而霍修安則從灶台旁拿出了一隻碗放到我鼻下,柔聲笑道:“沒事,你放心地流,這血明天咱們兌了水還能賣錢。”
“……”
叁
之後,我和霍修安過了一段安樂平和(坑蒙拐騙)的日子,白天我們就賣賣血、賣賣色,晚上則數數錢、嗬嗬樂。
變動大概發生了一個月後。
那日我們如往常一樣開門做生意,但奇怪的是那些平時對霍修安如狼似虎的女子們卻意外地將我圍住了,她們七嘴八舌地嚷了半晌,我才大致聽明白是怎麼回事。
前幾日,彥國周圍來了個很厲害的妖物,專門生食活人。而祈佑觀作為彥國附近最大的道觀,當然要負責將這隻妖物收服。當時觀主派去的是她的師弟白銘,因為他法力深經驗又多,所以大家都對他信心滿滿,可哪知那妖物厲害得不行,白銘最後受了重傷也未能傷他分毫。
彥國上下得到這個消息後一時風聲四起,大家在擔驚受怕的同時也很擔心白銘的傷勢,畢竟他是為了保護彥國子民而受的傷,他們不能對他的傷勢置之不理。
況且……這白銘長得也還不錯……
於是,便有了那些女子圍著我請我去祈佑觀給白銘療傷的這一幕。
我聽完二話沒說,直接關門收拾起行李。
霍修安見我如此似乎有些詫異,他輕挑了下眉毛,問我:“你真要去祈佑觀?”
我將要帶的衣裳放進包袱裏,頭也沒抬:“嗯。”
“據我所知這祈佑觀立在彥國幾十裏外的雪山之上,途中路難走不說,還經常有山賊出沒,這樣……你也確定要去?”
他說得我有些煩了,皺著眉抬頭看向他,道:“你不用再說了,那裏便是有刀山、油鍋也攔不住我,我一定要去救他不可。”
霍修安眼底閃過一絲異樣:“為什麼?”
為什麼?要是對外我估摸會說:“這白銘道長是為了我們彥國而傷,我身為彥國子民當然要盡力幫他療傷。”但其實隻有我知道,這謊話說得有多可笑。
即使白銘是無緣無故受的傷,我也還是會拚盡一腔熱血去救他,不為別的,隻因我的命曾是他救的。
可能連他都不記得幾年前自己從聖水湖裏救出了一個小姑娘吧。
那個小姑娘當時記憶全無,從冰冷的湖水裏被救出來時第一眼見到的就是他,他那會兒玉簪束發,白衣勝雪,整個人俊美得讓她以為是天外飛仙。
雖然他救了她之後就走了,但她卻一直在等他,長長久久的歲月裏,一直在等他回來看她。
而那個小姑娘,就是我。
可能我眼裏情緒翻湧得特別明顯,霍修安後來看著我,用極肯定的語氣說:“你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