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丞相不敢當(五)(1 / 3)

丞相不敢當(五)

錦繡華章

作者:天如玉

11

謝殊從頭到尾就沒怎麼注意王絡秀,所以對她那記眼神很納悶。至於衛屹之,她覺得他是在嘲笑自己被陸熙奐盯上。

曲水流觴的遊戲因為陸熙奐的求親被打斷,謝殊覺得該找點其他事情來轉移下注意力,於是報複般指著對麵的衛屹之說:“據說武陵王武藝超群,一直無緣得見,今日高朋滿座,能否一展身手讓大家開開眼界啊?”

衛屹之笑道:“今日在風雅之地,不宜動刀動槍,謝相就莫要為難本王了吧。”

謝殊還要繼續攛掇他,轉頭時忽然瞥見陸熙奐一臉慌張,還時不時看向衛屹之,似乎很忌憚。

咦,難道他怕衛屹之?

大家吃好喝好了,玩也玩夠了,謝殊搖著扇子發表了一通演說,其中包含了對皇帝的讚美、對各大世家的誇讚,以及對謝家不斷努力的肯定。

然後她開始與大家探討國事。

本來此行就是打著共商國是的幌子來的,回去還得給皇帝一份詳細的報告,告訴他老人家大家為國盡忠的決心,所以這是必要任務,更何況謝殊也可以借此機會聽聽眾人的政見。

可是大家此時酒意闌珊,心情好得很,談到什麼,態度都是“好好好,丞相說得太對了”。

政見就是沒有意見。

這時衛屹之忽然注意到謝殊身旁的陸熙奐雙手把玩著酒碗,眼神遊離,時不時看看謝殊,又時不時看看王敬之,似在謀劃什麼。

這種眼神對一個戰場出身的人而言並不陌生,他忽然起身道:“大家慢慢商談吧,本王要先行告辭了。”

謝殊一臉錯愕地望過去,正對上他的視線,但衛屹之很快移開,看了一眼陸熙奐後,拂袖而去。

眾人酒醒了大半。

苻玄在車旁等候,見到衛屹之獨自一人出來,很詫異。

“郡王提前離席了?”

衛屹之擺手叫他噤聲,將他叫到耳邊仔細吩咐了一番。

苻玄領命而去,很快返回,稟報說:“確實有人埋伏在此地,足有百人。”

衛屹之點點頭,登上車道:“走吧。”

苻玄詫異:“走?郡王不去提醒那些世家?”

“不需要,王敬之命會稽郡的府衙軍在附近保護,這區區百人,成不了事。”

“可丞相還在那兒啊!”

“那又如何?”

苻玄被他的話弄得張口結舌:“你、你們不是兄弟嗎?”

衛屹之失笑:“這話謝相都不信,你也信?”

宴會現場此時一片肅靜。

謝殊抿唇不語,再三思索著衛屹之臨行前看向陸熙奐的那一眼,忽而想起之前自己讓他耍刀弄槍時陸熙奐一臉緊張,頓時明白了什麼。

衛屹之縱橫沙場多年,連兵強馬壯的秦國軍都攔不住他,陸熙奐忌憚的是他的武藝。

“哼,武陵王好大官威!本相對他以禮相待,他竟不識好歹!”她憤而起身,不顧眾人錯愕的表情,砸了酒碗,頭也不回地走了。

大家全都呆住了,陸熙奐也是。眼見大魚要溜走,他再也忍不住,朝竹林裏悄悄守著的人點了一下頭。

行動開始了。

王敬之見宴會辦不下去,隻好笑著跟大家告罪,眾人紛紛起身準備離開,反倒對他大加安慰,順帶告訴他丞相在都城時就很頑劣,所以大可不必為他今日的舉動感到難堪。

“刺史有所不知,丞相他還煮鶴吃哪!”

王敬之頓時震驚了:“當真?”

“千真萬確!唉,俗人一個啊!”

謝殊帶著沐白走到半道,吩咐他加快速度,早早登車走人。

沐白並不遲鈍,警惕道:“可是有人要圖謀不軌?公子放心,王刺史派了守軍在此。”

“隻怕擋不住,那群人早有準備。”

話音未落,一大群家丁快速朝她這邊衝來,那架勢一看就不是來伺候的。

“快走!”謝殊提起衣擺就跑。

形象算什麼,當初她餓得不行去偷吃東西,被人家狂追五裏地,她都粗氣不喘一下,何況現在是逃命。

可惜八年奢侈生活和禮儀教導已經讓她從一個野丫頭變成風度翩翩的丞相,連逃跑速度都大大降低了。

謝殊很想祭奠一下自己曾經熱血的童年。

沐白會武,但平常做書童打扮,看不出來。他為謝殊斷後,一連打倒了數人,直到看見其他家丁手裏舉起了兵器才慌忙逃命。

完蛋,忘帶武器,太習慣做書童了!

謝殊大聲疾呼,但並沒有引來守軍。

此地是王家地盤,沒有賊人敢來造次,他們守了一年又一年,年年都無聊地隻能跟蝴蝶玩,早就沒戒心了。何況為了不打擾世家集會,他們都遠遠地站在外圍,根本沒想過世家裏會有人搞內訌。

而那群所謂的百名伏兵不過是幌子,一旦家丁們得手,他們就會現身吸引守軍注意,方便家丁們行事。

謝殊不熟悉地形,漸漸脫力,終於,那群家丁追到了跟前。

沐白被一刀砍倒,數把大刀橫架在了她頸上。

12

世家們乘興而來,敗興而歸,無人關心丞相現在身在何處。

走到半道,四周忽然響起大喊大叫,似乎是一大群人在鬧事,大家嚇了一跳,紛紛停下張望,膽子大的甚至還往人群裏鑽了鑽。

王敬之命人前去查看,不多時,守軍頭領前來稟報,是一群流民亂竄,已被驅逐。

大家剛鬆口氣,忽見一人渾身是血地跑了過來。

沐白努力裝死成功,待那群家丁一走便忍著傷痛來搬救兵,隔老遠就大喊:“刺史大人,快救我家公子!”

王敬之聞言大驚,親手扶住他詢問詳情。

丞相在王家地盤出了事就算了,還是被一群打扮成王家家丁的人弄走的,這分明是栽贓嫁禍。王敬之無暇細究,連忙召集軍士四下搜救。

衛屹之的車馬還未走遠,聽到那陣叫嚷,停下了車馬。

似乎不對,若陸熙奐的目標是在場所有世家,應當不會這麼大張旗鼓。

“苻玄,你去看看那邊情形,再看看陸熙奐是否還在。”

“是。”

苻玄去時,王敬之親自領著人沿路搜了過來,看到衛屹之的車馬還停在道中,忙上前道:“武陵王還是快些回去吧,丞相被賊人抓走了,此地不宜久留。”

衛屹之有些吃驚,怎麼也沒想到陸熙奐的目標隻有謝殊一人。但他表麵仍舊不動聲色:“多謝刺史提醒,那本王便回去了。”

王敬之要分派兵力護送他,被他擺手拒絕:“本王尚可自保,刺史還是快去尋謝相吧。”

“說得也是,如此便請武陵王自己多加小心了。”王敬之勒馬調頭,迅速帶領眾人離去。

苻玄回來了,稟報說:“諸位大人已被王刺史派人抄近道送回,陸熙奐也在其中。”

衛屹之點點頭,退回車內,換上窄袖胡服和靴子,找出良弓長鞭,躍下馬車吩咐車夫卸匹馬給他。

苻玄忙問:“郡王這是要去哪裏?”

“旁人問起,就說我去行獵了。”衛屹之整整袖口,將長鞭纏在腰間,“此事不可張揚,你算好時辰,兩個時辰後本王還未回來,便去請王敬之相助,我會沿路留下標記。”

衛屹之翻身上馬,朝蘭亭方向飛馳而去。

往淺裏說,誰都知道他跟謝殊是對頭,何況剛才他還當眾不給麵子地提前走了,最有嫌疑。

往深裏說,謝殊出事,王家受損,他一人獨大,皇帝遲早會忌憚,終究還是會把他拔除。

唯有平衡才是生存之道。

但衛屹之即使有心救謝殊也隻能暗中進行,南方士族雖遭歧視,勢力卻不容小覷。會稽一帶是陸家舊部所在,勢力更是盤根錯節,何況附近還有顧、張、朱三家環伺,而他也沒立場興師動眾地去要人。

陸熙奐此時正隨著諸位世家一起匆匆往回趕,裝作一副受了驚嚇的模樣。

旁邊的北方士族嘲笑他膽小怕事,他冷臉不答,轉頭對上顧家公子的視線,二人相視而笑,心照不宣——你們這群傖佬,看你們還能橫幾天!

謝殊此時也在趕路,被一群高壯大漢押著,路線隱蔽,專揀小道。

大概那群人實在看不起她,並沒有綁她,隻將她擠在中間。謝殊也表現得很乖巧,不吵不鬧,安靜走路,毫不反抗。

大約走了四五裏,大家見她蒼白著臉聽話得很,知道她在害怕,心中嘲笑不斷,漸漸放鬆下來。

謝殊悄悄查看四周,瞄到前方田野裏豎著稻草人,暗暗留了個神。

又走了段路,視線裏出現了一條大河,謝殊心思一動,屈起拇指狠狠按了一下喉嚨,頓時惡心地彎腰作嘔。

“怎麼了?”前麵領頭的吊梢眼漢子走過來,看見她彎腰狂吐,捂著鼻子罵道,“果然是成天吃大魚大肉的敗類,居然吃到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