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蹲在地上哭個不住,井上純美說:“我對不起你,現在怎麼辦?”護士說:“要不要去,你自己看著辦吧!反正我的話對你不起作用。”井上純美歎口氣說:“不是我不願意答應你,我沒有合適的衣服,總不能讓我穿著病號的衣服去吧!”護士破涕為笑說:“這個簡單,給你買套衣服不就行了?”井上純美聽的目瞪口呆,護士說:“我們做筆交易吧!我可以買一套衣服送給你,你給我教武術。”井上純美說:“你為什麼要學武術呢?”護士說:“你覺得會是什麼原因呢?”井上純美說:“學武術很苦的,你不是說過自己體質不好嗎?”
護士不耐煩的說:“你就說你幹不幹吧!”井上純美說:“當然幹,但是我心裏還是覺得不安,覺得這樣對你不公平。”護士說:“我覺得公平就可以了。”井上純美簡單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容,說:“既然如此,你得告訴我你的名字,我不能跟無名無姓的人做交易。”護士笑著說:“我糊塗了,我叫山口明惠。”井上純美說:“那我就叫你明惠吧!”山口明惠說:“那我給怎麼稱呼你呢?”井上純美說:“我的名字你是知道的,具體怎麼稱呼你自己定吧!”
山口明惠說:“我這就去買衣服,你稍等。”井上純美說:“我的尺寸你知道嗎?”山口明惠說:“這個我一眼就能看出來。”井上純美向她微笑鞠躬,山口明惠出去了。雖然是初冬時節,天氣卻忽然暖和起來。這些年人類排放的汙染物越來越多,使得地球上的氣候越來越詭異,海平麵上升,四季也有點顛倒。她去洗了一把臉,把頭發梳好,靜靜的等著山口明惠回來,這種感覺非常特別,就像是新娘子在等新郎回來。終於她回來了,把裝著一副的袋子往對方跟前一放,笑著說:“快穿了讓我看看。”
井上純美紅著臉說:“能不能先請回避一下?”山口明惠吐出一口氣說:“我是女的。”然而她還是轉過身去,毫無疑問她錯過了非常具有詩意的畫麵。男士們大概在婚後才能看到許多自己從前有想象卻不曾見識過的場景,比方說女士換衣服,沐浴、化妝。這個怎麼說呢?有道是相見不如想念。你若是頭一次見,或許會覺得自己的確是開了眼見。若是天天看,慢慢的也就倦了。井上純美把衣服換好了,站在她麵前紅著臉說:“你看這樣行嗎?”
山口明惠說:“你這樣都讓我有些嫉妒了。”井上純美說:“那我們走吧!”她們走到半道上,井上純美說:“我這樣空著手去合適嗎?”山口明惠說:“她們是這樣一對母女,你空著手去,她們就讓你空著手回。你帶著平價的東西去,她們也送給你平價的東西。假如你帶著非常昂貴的東西去,她們也要回贈給你非常昂貴的東西。”
人與人之間最重的交情是用最平淡的東西維持的,君子之交淡如水。誰是最平淡的東西,卻是最不能缺少的東西。你在我的生活中不是那麼顯眼,可不能一天離開你。如果是價格昂貴的酒,莫說一般人受不了,就連一國之主都可能喝的身敗名裂。井上純美看著她,說:“那我就空著手去,初次見麵,要說有什麼交情也太不真實。她肯幫我,也是衝著你的麵子。”她們乘坐公車來到她小姨家的門口,山口明惠輕輕的摁了門鈴。
開門的是她的小姨,她的表妹跟同學玩兒去了。這樣一來,她們似乎打不可能在這裏久留,小姨的時間非常緊張。她沒日沒夜的在工作,但她過得非常開心。因為她做的是自己喜歡的工作,她的興趣、她的夢想、她的夢想都在那一支畫筆上了。小姨下身穿著淺藍色的牛仔褲,上身穿著一件藍白格子襯衣,腳上踩著一雙粉色的棉拖鞋,腦後紮著一條馬尾,前額總是有一縷頭發擋住視線,因此她畫一會兒就得把它甩開,或者用手撩過去。她坐在一個胡床上麵,不時變換角度觀察自己的畫作。
牆壁上掛了許多副畫,半數以上都是小姨的作品。還有一小部分是她從別處購得的,她也是一個喜歡收藏畫作的人。一幅畫創作完成之後一定要交給能夠懂它珍惜它的人,小姨的畫再市場上賣不出最好的假錢,所以她要努力多畫一點畫才能勉強維持家裏的開支。有一間屋子裏專門放著表妹的作品,她雖然年紀不大,在繪畫界已經小有名氣了,她是一個小小的三寶弟子,她的畫很有禪意。她可以借助畫一株枯樹來表現許多東西,這裏麵有對時光的懷念,有對歲月的感傷,也有對未來的無限遐想。
在這裏盤桓了一陣兒就要告辭了,小姨也沒有送,而是淡淡的說:“歡迎下次再來。”臨走前,山口明惠把表妹留給她的一個牛皮紙做的袋子拿走了。當她們走到門口的時候,小姨突然說:“經井上姑娘,我能替你畫一幅畫嗎?”井上純美愣住了,小姨說:“如果這幅畫能賣個好價錢,我們對半分。”
說完這番話,小姨的臉上泛起紅暈,她覺得臉上燙的厲害,井上純美說:“我的確很缺錢,要是能夠交到朋友的話,我會更看重友情。”小姨說;“你這樣說我真心感到慚愧。”山口明惠也覺得有些尷尬,井上純美說:“你不必覺得慚愧,比起我,你要好得多。”窗外的陽光很是刺眼,街上的行人不知道為什麼,幾乎都在加快步伐。
就在這個時候,忽然聽見有人喊道:“地震啦!地震啦!”地震這件事在日本稀鬆平常,山口明惠和井上純美也沒有多想,隻管自己走了。到了晚上的時候,才聽說小姨被吊燈砸傷,因為失血過多,情況非常危急。她們立刻趕往那一家醫院,醫生和護士都顯得非常忙碌,因為這一帶房屋老化相對嚴重,所以出事比較多。表妹被嚇得不輕,一直在那裏哭。山口明惠的媽媽提前到了,她對女兒說:“不要擔心,傷勢已經控製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