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大家圍在一起說話聊天,明厚載與褒若則相擁著坐在船頂看風景,江風是有些冷了,可是明厚載的體溫卻溫暖著褒若的身周的空氣,毫無冷意,當然,明厚載的重錦外套,就包在褒若身上呢。天已經完全黑下來,四周青山如一支支挺立的黑筆一般豎立向天,不知想要捅破些什麼天機,蒼天靜默無語地黑藍著。
褒若縮在明厚載懷裏,明厚載親了親她,就把她抱在自己腿上,像從前他們還是夫妻時那般親昵,褒若懶懶地看著天空被群山分割成一片片完整的鑲著寶石的黑布,不由得想起小時候唱的一首兒歌“小小星星亮晶晶,一閃一閃放光明,好像許多小眼睛,掛在天空放光明”,一邊便輕輕哼唱起來,明厚載笑著聽她哼唱,搖頭笑道:“不怎麼樣,這麼淺白的歌詞,倒像是哪裏的野謠。”
褒若瞪了他一眼,這個男人!
“這是唱給小孩子聽的,是兒歌!看得起你才唱給你聽,要不我隻唱給小外甥聽。”褒若有些憂鬱的現代情結被打亂,有些惱羞成怒,可是叫她唱別的歌,她又不記得了,最重要的是,她唱歌的功力實在不怎麼樣,怕驚了河裏的河怪河妖。
“多謝郡主賜歌,那就有勞郡主多唱兩遍,讓在下好好欣賞,以補方才唐突之罪!”明厚載笑道。
於是在漆黑的夜裏,兩層船下是人聲喧鬧嘩笑,燭光閃爍的熱鬧情景,而樓上船舫之上的平頂,卻是一聲又一聲的靜靜的哼唱聲,繚繞著女子單純心境的清音的簡單音符,在這個夜晚一點點地撞在男人的心裏,他笑著一遍又一遍地聽,抱著懷裏的女子隨著節奏輕輕地搖晃著身子,江水在船邊擊打出陣陣漣漪,不遠處幾艘船也上亮著燈光,幽幽淡淡,江天一色,其情如詩,其境如夢。
夜漸漸地深了,喧鬧了一天的船和人終於也靜了下來,沉入了靜靜的夢鄉。
然而就在天近四更時,正時萬物沉睡得最甜酣的時節,岸邊卻有幾個黑影無聲地下了水,水下極低微地起了一點點水紋,在黑夜的保護下,悄無聲息地向船逼來,在船的後部,一個爪形勾勾上船舷,人影如鬼魅一般潛上了船。
次日一早,江上晨光初起,江上猶有薄霧,一輪紅日已經破開朦朧的霧撒下萬條金光,丫頭們都已經興奮地睡不著,天不亮就都攏在船甲板上看日出,看江上早景,指指點點,一大早的,江邊的漁夫就已經在晨光中歸來,滿船的魚跳躍,丫頭們看得發呆,從沒有見過這麼多的魚!
這時船夫便已經向岸上人家買了許多桔子,孝敬船上的太太奶奶們,桔子個個火紅,丫頭們忙收拾著呈給明夫人慧娘等人,慧娘等人早已經圍坐在桌邊,獨不見褒若,慧娘看了看周圍道:“怎麼不見褒若?她最愛湊熱鬧的,這麼好的風景,這麼好的桔子不來可惜,快去找郡主找來!”她對一個丫頭道。
丫頭上去,過了好半天才下來,麵色驚得蒼白,對著慧娘說不出話來,慧娘見不對,忙道:“出什麼事了?”
“郡主,郡主房間沒有人!窗戶是打開的!門是關著的!奴婢見叫不開門,從門縫裏瞧去,看見的,沒有人!是不是有鬼!”丫頭嚇得說話結結巴巴,話都說不全,慧娘一把推開她,提著裙子就往樓上跑,見門是關著的,拍門大叫:“褒若!褒若!”
哪裏有半絲人聲!
“撞門!”慧娘指著門喝道,那門本不如家中的嚴實,馬上有兩個力大的嬤嬤上前,齊心協力將門撞開,一股江風撲麵而來,進去一看,江風四壁,窗戶大開,裏麵半個人也沒有了!
大家都呆了,這時明厚載溥沙與天民等人聞訊趕到,明厚載一見眼前的景象眼睛便變得血紅,發狂一般把房裏的櫃子,頂櫥,床上,床下全翻了一遍——沒有。
褒若無聲無息地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