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電影“小時代”興旺現象的冷靜思考
聚焦:2013年藝術文化現象
作者:周星
相比於表現社會現象的大時代電影,糾葛於自我小圈子的冷暖得失和情感營造的小時代創作,以往是難以形成文化現象和理論關注的,其小而拘泥的景象,似乎難入大雅之堂。但時過境遷,和大時代表現的欠缺力度相反,小時代創作卻風起雲湧,形成2013年的熱炒現象。
一、小時代的文化索解
2013年,中國電影興盛的熱點集中於喜劇創作和青春題材的興盛上,由此則凸顯出一些奇特現象。比如,創作上非大片創作興旺卻是市場呈現中下成本高盈利的奇特景觀;而這二者反差的背後,又是及時愉悅風潮貼近大眾心理、親近青年懷舊情懷吻合新一代受眾的現象。這其中,“小時代”的受眾心理和“小時代”的創作熱衷,成為當下青年的觀影選擇,而似乎是年青一代不能實現主宰世界的大夢想,至少可以選擇小時代的期望滿足。而對峙的批評和擁戴以及不斷湧入影院的年輕人的反差,則鮮明呈現甚至造就了驚動主流媒體的批評事件。但網絡給予了小時代的津津樂道的滿足,卻讓我們得以集中看到時代文化轉換下,新一代人的行為選擇:口舌的憤懣和行動力的衰竭,熱衷自我交往、淘寶購物、遊戲人生的時代,個體的津津樂道隻是微小的經驗,於己利害切近的時候就關切,遠乎的時代潮無關痛癢,社會於網絡時代年輕人更多是虛擬的關注而非切要的進入,等等。於是,如何看到小時代影像不能不靜心分析。
影像“小時代”並非郭敬明獨創,卻歪打正著成為近期青年感知社會的一種心理文化現象。置身其中的人,似乎一點都不在乎專家的批評,反而以此自豪,而自豪的後麵,是逐漸攀升的對於自身願望切近性感受疏離大時代的要求。不妨說,影像的小時代就是年輕知識層在期望一種“白富美、高富帥”的夢幻,卻時常難以得到滿足,無力實現大時代的即刻融入,從而越來越自嘲自傲為“屌絲”的一種表現。公正地說,其實電影的夢幻性在獲得青年觀眾的更多認可時,屈就個體心理感受的影像世界、增多夢境感受的小時代未必不是影像功能的一點回歸。
盡管我們不以為然,但顯然,成為事件的小時代現象,更為切要的是時代文化思潮的變化。當不把信服權威、忽視大時代作為自己的必要生存條件,更為器重眼見和身曆的自我感受時,“祛魅”的文化心理,讓專家、權威、主流機構的定論都變得和他們不相關。於是,不明此理的專業人士憤世嫉俗地批評小時代充斥著腦殘和墮落時,文化心理上的拒斥更為激烈地表現出來。占據著“大時代”賦予主流媒體趾高氣揚的理論批評,和專家傳統藝術審美標準的衡量,一點都不被網絡時代更接近意見領袖和寧願做鐵杆粉絲的人們所認同,反而更多地排斥。大時代的一些法則被劃出年輕觀眾的關注地盤外,審美習慣的影像價值觀不抵我行我素的無原則喜愛擁戴趣味。
上述論說試圖強調:認知小時代文化現象對於索解小時代電影具有重要作用,沒有這一認識基點,對於電影小時代的理解會偏離當下和受眾心理,隻有在這認識到位的前提下,提出熱點判斷的視野才能寬闊而不拘狹隘。或者說,我們先不必放大對於小時代熱衷的批判,自然也不會去擁戴小時代誇張表現的趣味。我們需要站在時代文化和主體受眾群的角度上,來客觀審視發生的創作和市場接受的現象。
二、小時代電影的多角度解讀
1.潮流遷變的背景
顯然,關於小時代電影的火熱是依存於時代、受眾和文化潮流變化的基礎上。時代經濟的高漲對於市場基礎和票房重視是決定性的因素,而受眾20歲上下為主體的年輕化趨向不可逆轉,決定著觀賞群落的趣味,文化潮流祛魅的暗流對於審美的傳統創作觀賞的影響巨大。於是,注重自身的“小時代”而津津樂道的時候,郭敬明獲得了粉絲和不解大時代複雜性的年輕人的擁戴,而主流媒體一個告誡令風傳時,他卻依然自信地推出續集——“青木時代”,那立刻被市場給予超過30%拍片量判斷的後麵,證明已經全然不是舊時代主流一呼百應而受眾就要默許的時代了。其實,年青一代信服的是自己的喜愛,在我們看來有些沉迷的庸俗,卻是他們我行我素的自由。真正的理由是新媒體時代祛魅的延續和不由自主的反抗結果。相反的,判斷者不能簡單地加以裁奪,但時代變化的根本原因卻是支撐著電影市場的根底,除卻這一認知,無論歎息傳統的好電影不被市場接受,而一些無甚可談的電影卻湧入越來越年輕的受眾,都是無法說清楚的事情。
應當承認,在影院中看“青木時代”受眾的感覺似乎挺好的——現代影院似乎連空氣都變了,令人擔憂的是,以往一部慢悠悠的敘事、需要一些思考的創作,已經不能吸引那十幾歲居多的青春麵孔。而他們主宰的電影市場,反對這些電影的卻是上了歲數,實際上卻是無論什麼電影都舍不得掏錢的人們。這是一個悖論:越是拒斥小時代的人越想當然地批評,而擋不住的觀者卻是隨心所欲的青年觀眾。問題在於,你會去看什麼樣的電影?實際上,幾乎是難以承擔電影市場主流責任的人們(不包括為了研究批評而看電影的極少數人),在無力對抗掌控著電影觀賞需求的大量身處小時代心境的年輕人。而小時代電影已經成為新一代人文化趣味的一種投向,也許傳統教育依然讓他們挑剔,但趣味的接近卻不由自主。這就是這一類電影眾說紛紜,而評價的兩極分化也包括青年一代,但確定無疑的卻是影院中滿載著年輕的麵孔。
上述客觀論說,絕不意味著為小時代這部電影辯護,相反,後麵可能正是要表達批評意見。但得承認,小時代的表現並非簡單的個人行為,而是折射時代趣味變化的表征。認知的差別也由此顯示,而批評與支持的分野正在於此。需要明了,對於電影市場的輿論,分為站著說的評價輿論、以固有觀念說卻未必去看的批評輿論、興趣盎然看了給予低分的受眾,和源源不斷進入隻是為了感受青春和奢華的觀者。這一劃分試圖廓清,以往單一的批評在那些年代限於紙質媒體可能籠罩一切而趨近一統,但時代變化之快,輿論和實踐之間的複雜關係已經形成,決斷的認知有時不能得到市場呼應,也未必得到實踐認可;而市場的我行我素時常超越了理論上的單一論,罔顧或者不屑乃至於反向實操都越來越司空見慣;而看清事件背後的社會文化潮流的得失又往往被雙方的自傲所阻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