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路遇小毛賊打劫的事情之後,父親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堅持每天都到家門口來接母親到廠裏幫忙。
那天我已經嚇得三魂丟了七魄。父親看著我那滿臉的包,氣不打一處來,直接把我送回了家,鎖好門,便和母親大步流星地趕往木材廠裏。
後來我聽母親說,父親為了能多賺點錢,承包了廠裏的所有木屑,他自己聯係了城裏的商戶,每天晚上下了班便讓母親一起幫忙,兩個人連夜把那一倉庫的木屑裝好袋,一袋袋扛上龍馬車裝箱。
裝木屑的活兒又髒又累,那些細的跟塵土一樣的木屑灰飄飄揚揚像灰塵一樣,一旦有機會便趁虛而入,一堆堆鑽進你的呼吸道和肺裏,在那裏得意的翻滾著。大家都知道這木屑的屑灰極其傷害肺,廠裏堆積如山的木屑一時也找不到人來處理,廠長心急如焚,據說過不了幾天,董事長就要帶著一家人從台灣古來巡視了。
父親自從聽到廠長說的話,下了班就偷偷去打聽了木屑的價格,後來和母親一商量,要是承包了廠裏的木屑,一個月可以增加五百塊錢的收入。現在的生意已經不像八幾年那樣好做,市場開放了,競爭也大了。父親想著家裏有四個孩子要養,眼看著我快要上小學了,老二也上了幼兒園,再過一兩年,老三和老四也緊跟著要上學,那家裏的開銷一下子翻了好幾番。
父親想想頭也疼,自己還欠著一大筆外債,現在好歹有地方能暫且住著,萬一這個廠子要是倒閉了,自己親大哥天天鬧著要分家,這會兒也分了,自己的幾個孩子也漸漸大了,家裏的老房子就兩間,自然是不夠住,自己的老父親雖說出了全部的錢,給親大哥蓋了房子,但是自己欠著的賭債也是老父親幫忙還的,可不敢再要求父親幫自己什麼了。
父親什麼也顧不了了,他知道這個活又髒又累又傷身體,原本一天也沒幾個小時睡覺的時間,現在要趁著大家都下班了才能幹活,又得大半夜裝車,又要趕在午夜兩點前讓開車師傅準時把這車開到商家的店裏,全部交易完了才能回家睡覺,第二天七點就要開始上班。父親知道這一切一旦真的開始,再苦再累他都要抗住。
父親就是這樣一個人,一旦他完全考察好了,他有十足的把握,他便立馬開始著手做。
第二天,正當廠長撓著頭急的團團轉的時候,父親挺身而出,說願意接這個活兒。
廠長感激地看著父親那高他一截的個頭,知道若不是非不得已,誰也不會冒這個險犧牲健康的,他也知道我們家裏的情況,心裏對父親有了一點點同情,但更多的欣慰,這擱在心裏整整一個禮拜的一塊大石頭終於落地了!
廠裏考慮到父親的情況,最終討論決定按原來價格便宜一分錢承包給了父親。雖說這一分錢說便宜也便宜不了多少,但是父親還是挺感激廠裏對他的照顧。
父親說幹就幹。當晚父親就把聯係好的龍馬車師傅按照約定的時間叫來了,父親交上母親一起掄圓了胳膊幹,不到一個小時就裝了滿滿一車。廠裏要求三天內要把這個大倉庫裏所有的木屑都裝完,父親看著這麼這滿滿一車,心裏頓時著急起來。這樣幹非得幹到天亮不可,要不三天之內絕對是裝不完的,廠裏規定正常上班時間是不許裝的,這樣父親也僅僅有三個晚上的時間而已啊。
這城裏收木屑的商家父親聯係好的一共兩家,他們一人隻要這半車,那剩下的這些全部要抓緊時間處理掉,這短短的三天的確是讓人頭疼的大難題。
父親讓母親一個人繼續裝,他爬上了龍馬車,先跟著師傅一起去城裏卸貨。
一路上父親思來想去,把腦子裏能幫的上忙的人都想了一遍。
後來父親才想起來村裏有個老同學種了一大片的香菇和木耳,他那裏正需要木屑,到時候便宜一些賣給他,能解決一些。父親通過多方了解,知道造紙廠也是需要大量的木屑,隻是苦於無人引見,要不廠裏這些木屑對於他們來說,也隻是九牛一毛。父親突然想起我那個在化肥廠工作的三伯,他認識的人多,也許能幫上忙。雖說不要萬不得已,父親也不想去拜托三伯,即使是同胞兄弟,但是大家同胞不同命,況且三伯自從娶了大他四歲的那個女人,回家也回的少了,就連我那思子心切的祖父千裏迢迢地去看望他,都被他這個兒媳婦狠心潑了一頭剛出鍋的熱氣騰騰的麵,害的祖父燙的滿頭大包,差點命喪城裏了。
想到這父親心裏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要是這個時候不腆著一張老臉去求他們,自己完不成廠裏的要求,別說賺錢了,到時候自己辛辛苦苦三個通宵的成果全都得泡湯,弄不好自己還會丟了這份工作。
一想到家裏四個還這麼小的孩子,父親說什麼也都得去試試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