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琉璃聞言也是一笑:“如果南宮家的人知道自己這個‘敬若神明’的‘恩人’,竟然隻是一塊石頭變成的妖怪,你說,南宮無極那個老頭兒,會相信誰的話?”
阿魘麵具下的臉色不變,可口氣卻已經有些僵硬了:“哼,他們都知道,我是你雪玉山莊的子嗣!”
玉琉璃不惱:“就算知道又如何——玉連城,你難道不知道,什麼叫做‘妖言惑眾’麼……啊,不,是我用詞不當,應該叫,‘妖法’催眠了眾人吧?”說著,她甚至回了阿魘一個傾倒眾生的笑容,也不等阿魘回答,拉著琅琊,徑直離開了擂台。
行至半路,玉琉璃臉上的笑容早就消退,琅琊隻覺得她上下打量了自己兩眼,然後,那一直牢牢握著自己的手,忽然鬆開了。
琅琊凝視著空蕩蕩的手心,再看向已經背著手、獨自走在自己前方的玉琉璃,似有不解,卻又似乎看到了那一場浩劫之後的九玄槿。
玉琉璃仿佛背後長了眼睛,在接觸道琅琊不解的目光後,撲哧一笑,轉過身來,臉上帶著淡淡的苦澀:
“老祖宗,是把我托付給你了嗎?”
琅琊一驚,想不到這個女子竟然把最開始的那段話聽了個十成十。玉璿璣搖了搖頭,又轉過身子,道:“老祖宗總是這樣,隻想到最好的辦法,卻不知道顧及他人……”獨自走在前方的女子頓了頓,又道:“既然老祖宗把我托付給了你,那麼,那玉連城的故事,我就講給你罷——”
玉琉璃很早就知道,在自己之前,還有一個玉石精,也很得老祖宗的心——那是族中能夠得到老祖宗賜名的第二個人,而老祖宗給他起的名字,是連城。
玉連城。
在很早很早以前,在玉琉璃還隻是一塊有著意識的玉石的時候,她就聽說過這個名字。
在所有的玉石之間都傳說著他的故事——他是風流不羈的翩翩佳公子,他是武功卓絕的江湖俠客,他是罕有人及的修煉天才。每一塊玉石,都以他作為自己的榜樣,甚至,有很多的玉石,都在心中暗暗發誓,自己將來絕對要修成女子,這樣的話,便可以嫁給那玉連城。
便是玉琉璃,也不意外。
可是,直到她晝夜不分、刻苦練功,終於修成了人形,她才知道,玉石之間的訊息,已經有多麼的落後——
玉石一脈裏,再無玉連城。
他所有的一切,故事或者輝煌,都成了一截慘然斷裂的斷章,再也不聞,而另一個名字,代替了曾經的那個存在:
魘。夢魘的魘。
因為,那已經從族中的天才,變成了全族人的一個夢魘。無時無刻,都好像一塊巨石,懸掛在族人的頭頂,害怕一個不穩,他便會墜落。
誰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麼,才讓這個曾經的驕子,一夕之間,蛻變成這樣。
可是玉琉璃,偏偏知道了。
那個時候,正是玉天嘯忙著要將玉琉璃的身份正式地公諸於世的時候。沒有人會來管天天鑽進藏書庫用功的玉琉璃,故而,也沒有人會發現,在藏書庫最不易發現的一角,有那個曾經驚采絕豔的天才,刻下的一段故事。
一段,被自己最信賴的族人,拋棄的故事。
——那個時候的玉連城,恰恰,與現在的玉琉璃一般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