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世界這麼大,我們或許擦肩而過
愛情這東西,有時候真是說不明白,但卻總能感覺到它的疼,這種疼,無人知道,無人通曉,隻能一個人慢慢消化。所謂愛,也許是當初的一意孤行吧。也許唯有善良和寬容,愛情才能善終,即使很苦,卻能愛到最後。
那場情事,與美好無關
高原不知道,米蘇算不算是他的情人。
認識米蘇純屬偶然,
像小說裏精心安排的情節一樣。
1
15年前,高原暗戀上一個女子,那女子高貴性感。但陰差陽錯,還未等高原表白,兩人就天各一方,從此杳無音信。那女子成了高原心中熠熠生輝的糾結,總在他心裏亮閃閃的。 15年後的某天,高原去雲南出差,忙完了事情,一個人來到麗江。聽說這個風情小鎮發生了很多豔遇的故事,其實,他不是為豔遇而來,隻是如果機會來了,他當然也不會輕易放過。
夜裏的小鎮,不僅古典,也多了一絲妖嬈。在一米陽光酒吧,高原遇到了一個喝多了的叫米蘇的女孩,他送她回去。聊天中忽然發現,這女孩竟是自己多年前暗戀女子的小妹,正在這裏讀大學呢。高原從她那裏得知,佳人早已成婚生子,生活倒也幸福。高原一下子釋然,多年的糾結忽地就那麼散淡開來,他懇請米蘇帶祝福給她姐姐。
高原沒想到,米蘇生性開朗,野性十足。兩個人聊得昏天暗地。分別的時候,各自留下了聯係方式。突然有一天,米蘇發短信說:高原,我不叫你大哥了,因為,我愛你!
對著屏幕上躍動著的藍色楷體字,高原遲遲沒有回複,其實,他也是早就動了心思的,隻是沒有先捅破這層窗戶紙。
雲南麗江距離北方的臨州,足有6000裏地,乘飛機,坐火車,打出租,一路風塵仆仆,米蘇一個人從麗江來到這座陌生的小城。二人相見,似是故人。雖然年齡整整相差了12歲,但35歲的成熟睿智和23歲的朝氣蓬勃相遇,是一種難以言盡的和諧。
典雅的金色年華賓館,高原忙裏忙外,安置好風塵仆仆的米蘇,轉身欲走,米蘇忽然從背後抱住了高原。
高原站住,輕聲說:“別,你得好好休息一下了!”
“不,我要,我就要!” 米蘇將高原抱得緊緊的。
米蘇高聳的雙乳,緊緊地貼在高原寬厚的後背上,熱熱的,軟軟的。
“不,不行的……”高原想將米蘇的手掰開,可她卻更加使勁地抱緊了他。
高原猛地扭過身子,額頭上滿是細密的汗珠,看著仰著臉、癡癡的米蘇,他忽然不知所措,不知道該從哪裏去抱這個可人。
而一個女人一旦鐵了心要和一個男人做愛,是沒有理由做不成的。米蘇是鐵了心的了,她看著他的窘相燦爛地笑了,兩瓣嬌嫩的唇迎了上去,小小的軀體不知哪裏會有那麼大的力量,狂風暴雨般地席卷了高原。
高原如同做夢,沉睡已久的欲望在米蘇體內開始一次次地升騰,原來米蘇才是他渴望了許久的最愛。天亮了,高原在清晨的陽光裏,又一次馳騁在米蘇潔白的、彈性十足的身子上。米蘇幸福地叫著:“高原,我要嫁給你!”
“蘇蘇,我娶你!”
2
高原確實是想娶米蘇的,要等兩年之後她大學畢業,所以,米蘇不算他的情人。可是,高原有妻子,他們結婚整整10年了。在等待的這兩年裏,米蘇隻能以情人的身份出現在高原的身邊。
高原的妻子——唐菲,溫柔賢惠,實在是讓人挑不出任何差錯。她早就知道高原心裏的糾結,所以當他偶然說起的時候,唐菲隻是淺淺一笑,她覺得初戀的夢都很純,留份美好記憶又何妨呢?但唐菲沒有想到,還會有一個米蘇!
唐菲做愛時候的矜持、羞澀總是讓高原意猶未盡,即便如此,高原也從未碰過身邊的女人。高原是個很有個性的人,身邊從不缺少女人,每當有女人在他麵前脫光衣服,他都會問一句:“你比得上我老婆嗎?”
言外之意,你們是我眼裏的雜草,趁早滾開!那些女人便鄙夷地看看高原,乖乖走開。
而米蘇讓高原的生命中出現了意外,她成了高原生命中的第二個女人。
不久,唐菲就知道了高原和米蘇做愛,也知道了高原要娶米蘇,更知道高原容不得米蘇再有第二個男人。
整整一個月,唐菲沒有和高原說一句話。曾經每天在高原臂彎裏睡著的她,默默地如往常一樣照顧著高原的生活。每每高原想要擁抱她,她就怔怔地看著他,心底的憂傷和疼,如潮水般從她的眼睛裏湧出,直抵高原的心髒,高原躲避著。在床上,他想抱一抱她,可她抱著自己,拚命地搖頭,高原再稍一用力,她便使勁地捶打著自己的身體,淚水汩汩地流出。他知道,她是討厭她自己沒用了。麵對這樣一個女人,高原忽然感覺到力不從心。
米蘇不一樣,他不僅在她身上可以盡興,而且米蘇還可以給他許多他意想不到的激情,總讓他活力四射。
高原沒有告訴遠在雲南的米蘇,唐菲已經一年沒有和他做愛了。高原想,等米蘇畢業了,唐菲也應該慢慢接受了他愛米蘇的現實。凡事總是依著高原的唐菲肯定會答應離婚的,況且高原也決定把房子、車子、股票統統留給唐菲,那時,一切就水到渠成了。
3
高原和所有的男人一樣,隻願意自己喜歡的女人和自己做愛,不願意她和任何的男人有糾纏。當米蘇對高原說,一定要等著他,哪怕是等到他愛情的玫瑰枯萎了,也一定要和他結婚的時候,米蘇回到了她的老家。
米蘇不知道的是,忍受不了思念之苦的高原竟然尾隨而至,高原本想給米蘇一個驚喜,但他卻看到了讓他心痛的一幕。
和米蘇相依相偎的是她的初戀情人。那個男子從十幾歲的時候就和米蘇相戀,隻是後來,他娶別人為妻,卻忘不了米蘇。
米蘇那麼親熱地挽著他的胳膊,整個人笑得花枝亂顫。兩個人說說笑笑地走進了那個男子的小窩。接著,高原聽到了他喜歡的米蘇,開心的歡笑聲隱隱傳出,渺渺茫茫的,仿佛穿過時空隧道,悄悄潛入高原的耳鼓。
高原很失落,他覺得整個人都被掏空了,他知道自己從不輕易說愛的,可那天,他對著米蘇,那麼發自肺腑地說:“你是我最完美的女人,我愛你,米蘇,我愛你,蘇蘇,我要歇斯底裏地喊,我愛你!”
可是,他和唐菲算什麼呢?十年來,他對唐菲說過愛嗎?是的,沒有,唐菲從來沒有讓高原這麼衝動過,而他也似乎從來沒有和唐菲說過愛,唐菲隻是他的老婆,老婆而已。而現在,他想到了唐菲,想到了她給他的那份安心,想到了她的心裏到底有多難受。
高原想到自己麵對著米蘇青春胴體的時候,雖然知道是一場華美的盛宴,也知道盛宴之後終會散開,但還是義無反顧地去了,去赴了一場無人稱讚的盛宴。回來後,他對著默默無聲流淚的唐菲說:“我的心,沒有全部走啊,看,人在這裏,還不是屬於你的嘛。”
這,是一個多麼自欺欺人的安慰,一個多麼大的彌天大謊!
妖嬈的米蘇,讓高原的心開始慢慢複原,他知道,他的心疼了,為唐菲。他知道,和唐菲一年沒有親近,帶給她的是什麼,而此刻,他終於也知道,他還是愛她的,但在這愛麵前,他開始顯得如此無助。
4
夏天,有雨。
米蘇來了,還有一年她就畢業了。她說,她等待她成為高原新娘的那一天,到時候,她的頭發就長了,可以盤成很好看的發髻,戴著漂亮的鮮花。
高原笑著,狠狠地將她壓到身子底下。米蘇依舊狂熱地叫著,高原卻忽然不動,他對她的愛,就此打住。
高原開始不停地和唐菲說話,不管唐菲應不應聲。仿佛是和語言障礙的孩子溝通,高原耐心地一點點地重新走進她。這時,他才發現,原來,唐菲是他生命中從不張揚,卻又必不可少的部分!
當唐菲終於“哇”地哭出了聲音,高原似乎看到了,盛開的格桑梅朵,豔麗、純淨。
高原輕輕地貼近唐菲,想抱著她,這次她沒有捶打自己的身體,還是流淚。高原吻她的唇,細膩地,一點一點用力,再慢慢席卷她的舌頭,唇舌交織在一起,唐菲的身體開始有了反應,微微發熱。於是,高原嚐試著嵌入唐菲體內,他想那個矜持羞澀的唐菲了。可是,這是一個艱難的過程,她忽然像一隻受了驚嚇的小鹿,本能地拒絕著、推搡著、掙紮著,她說:“對不起,我不能,我不喜歡,我怕……”
高原一下子沉默下來,原來,當沒有了肉體的交流,精神的傷口竟然可以這樣,雪上加霜,如此之痛!
高原送走了米蘇,他告訴她:“麗江是個浪漫的地方,你在那裏也許會找到你的真愛,而我不能陪你遠行了!我的愛在這裏生了根,那些滋生的枝丫,再怎麼繁茂,離開這根都會死的……”
米蘇聽了,慘淡地一笑,說:“高原,你到底是個脫不了俗的臭男人!”
高原低頭不語。他想,自己真的很俗嗎?
現在,高原又成了那個男人,對身邊脫光衣服的女人說:“你比得上我老婆嗎?”
然後,還是在那些女人鄙夷的眼光裏走開。這次,他是回家,好好對唐菲說:“我愛你。”
他終於懂得,在身邊的愛,最淡、最輕、最真,都與所謂的美好無關。隻是,這愛,需要他永不停歇地去追尋,然後重新開啟。
我以這樣的方式來愛你
世間的愛情千萬種,
獨有一種超越生死大限,超越地域時空,
定格成一輩子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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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11月22日清晨,艾雅從被窩裏鑽出來,懶懶地擁著時磊,突然說:“這個日子多好,適合舉行婚禮,連數字都是成雙配對的。”
時磊一聽,笑道:“怎麼了,還想結次婚呢!”
“誰想,突然感覺這是好日子呢!”艾雅低聲嘟囔了句,推了一下時磊,爬下床,走向廚房,開始準備早餐。
結婚兩年,艾雅每天都雷打不動地準備好可口的早餐, 而時磊也已習慣了,從床上爬起來就直奔餐廳。
走出家門,艾雅看了看遠方,太陽很好,深秋的太陽總有一種說不清的透徹。艾雅沒有走向單位,開始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她又去看那家花店了,她喜歡花,愛花,可是她卻從來養不活那些可愛的花兒,於是,因了這喜歡,她便不輕易碰它們了。
閑暇時,她來到這裏,看看花,與每朵花對視,然後,買一枝,插在漂亮的筆筒裏,康乃馨,百合,星星草……更多的時候,是一枝玫瑰。看它從嬌豔到幹枯,卻從不褪色,像極了愛情,燦然地開放,寂寞地歡喜,平淡地結束。
艾雅衝店裏那張清純的臉笑了笑,擺擺手,走了。艾雅轉身走進了花店旁邊的律師樓,她想去看看她的老同學勁鬆。勁鬆做律師僅幾年,卻已是名滿小城了。
2
11月25日,晚9點。小城飄起了雪,紛紛揚揚,竟然很大。艾雅縮在被窩裏一動不動,雙眼盯著天花板,雪白的屋頂仿佛和雪融為一體,將整個人包圍了起來,乳白的羊皮燈反射著乳液一樣的光,柔和地灑滿每個角落。
時磊風風火火地從外麵進來:“嗬,好冷,今年愣是下雪了!”
沉寂,沒有人回應。
“艾雅,在嗎?幹什麼呢?”
沉寂,依然是沉寂。
時磊換了鞋子,走進臥室,看到被窩裏的艾雅。
“艾雅,還沒睡呢?怎麼不說話?”
沒有任何回聲。
時磊走過去一看,艾雅已是淚痕滿麵,但雙眼裏還依舊蓄滿了晶瑩的液體,幾欲滑下。
“怎麼了,你?”時磊緊張地扳著艾雅的肩頭問。
“啊……”艾雅大呼一聲,掙脫時磊的手,撲到床上號啕大哭。她抓過被子,堵住自己的嘴,喉嚨裏大聲嘶叫著,撕心裂肺的悲痛仿佛從遙遠的地方,穿越千山萬水,直抵人的骨髓。
時磊怔怔地,從認識到現在,十年了,十年來他從未見過如此激動的艾雅,他見到的,一直是個溫文爾雅,有淑女風範的艾雅啊!
就在時磊發怔的那一刻,艾雅忽然扔掉被子,舞動著睡衣,大聲唱道:“看風過處落紅成陣,牡丹謝芍藥怕海棠驚。楊柳帶愁桃花含恨,這花朵兒與人一般受欺淩……”
艾雅喜歡林黛玉,她常說,林黛玉不單是因為吃醋和傷心而流淚,煎熬的是那個退讓的過程。在愛情上,除了愛,她什麼也不想要,這是怎樣的一種無私呀,誰還能說黛玉小氣呢?可此刻,艾雅怎麼會如此悲愴地唱起了《葬花》呢?平日動聽的聲音,此刻在這飄雪的夜,令人異常驚悚。
時磊上前抱住艾雅,緊鎖眉頭:“艾雅,你怎麼了呀?你到底怎麼了啊?”
艾雅使勁掙脫,那是時磊從來沒有體會過的一種力量。他不敢相信,柔柔弱弱的她怎麼會有如此的力量。艾雅唱著,哭著,笑著……
任時磊怎麼安慰艾雅,她總是不肯安靜下來。
當大雪飄飄揚揚地覆蓋了整個小城,艾雅蜷在牆角,昏然睡去。
3
艾雅瘋了,沒有任何征兆,一場大雪之後,就瘋了。人們都為此惋惜不已:這樣一個賢惠的女子,上帝怎麼會如此殘忍地對待她呢?
瘋了的艾雅從不傷及任何人,自顧自地笑著,自顧自地哭著,自顧自地撕扯著身上的衣服。還會在某個清晨或是某個午後,找一塊泥巴對著鏡子給自己上妝;餓了的時候,拔一把路邊的草,羊一樣地咀嚼著,咽下去,很痛苦的樣子,可是誰也不能從她手中奪過那把草……
看見她的人,輕歎口氣,領她回家,她就乖乖地跟著回去,一路上支支吾吾地,說著一些含糊的話:“靜兒,閣樓高了,玫瑰開了,雪花飄了……”人們聽了,猜測著,是不是那天雪大,艾雅受了風呀,可終歸隻是猜測而已。
家裏的人開始不停地東奔西走,就是要給艾雅一個好的治療環境,但是每到一個地方,時間不長,家人就帶著艾雅失望而歸。因為每到一個新的環境,艾雅的情緒就更激動,一刻也不得安寧。隻有在家裏,艾雅才會偶爾安靜下來。
安靜下來的艾雅會拿著她的小相冊,縮在牆角一動不動,她的小相冊裏有她喜歡的照片,媽媽的,時磊的,閨密的;安靜下來的艾雅,會拿起時磊曾經寫給她的信,輕聲地讀著:“你是一個大方可愛的女孩,你的人生坐標一定很美……”
一個月後,勁鬆找到了時磊,遞給時磊一份委托書,那是委托勁鬆辦理的一份離婚協議書,艾雅與時磊的離婚協議書,隻需時磊簽個字就可以了。
4
一個叫靜怡的女孩出現了,她細心地哄著艾雅,如同照顧自己的孩子一樣,照顧著艾雅。說來也怪,艾雅在靜怡的撫慰下開始異常的平靜。隻是,艾雅開始喜歡睡覺,馬路旁,花壇邊,牆角根,大樹下,任何可以躺下的地方,都可以成為她的床。
2009年1月,靜怡和時磊終於走進了婚姻的殿堂。當那個女孩披上聖潔的婚紗,在鮮花的簇擁下走向時磊那寬大胸懷的時候,艾雅咬著一綹頭發,抱著那件陪了時磊十年的舊睡衣,蜷縮在自家的樓角,孩子般的哭泣著:“找媽媽,找媽媽……”
太甜的香豔美酒,太美的妖嬈花瓣,吸引了人們的注意力。快樂的人們都沒有注意到,一個瘋了的女人,一個瘋了卻從不招惹人的艾雅。勁鬆悄悄退出了歡騰的人海,找到了牆角的艾雅。拉了艾雅的手,冰涼冰涼的。勁鬆心疼地看著艾雅:“你這是何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