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你還沒來，我怎會離開
到底走多遠，才能走到愛的盡頭？一碗粥，一碟菜，一個對視，一把相扶，落到煙火裏的，有她的芬芳，有她的苦澀，是舊時光堆積而成的朵朵蓮花，哪怕是再盛大的綻放，也已悄悄褪去聖潔的光環，自是有她腳踏實地的溫暖。
一心一意，把普通淬煉成永恒
一輩子，其實很短，生死之間。
而愛情卻可以很長，是在一起那一刻的天長地久。
1
窗台上布滿了玻璃翠的綠，那綠，綠得透，綠得亮，綠得逼人的心。莫小妃站在窗前，輕輕撩起它柔柔軟軟下垂的枝條，毛茸茸的，很舒服。其實，這片綠隻有一條根，凡是看到它的人，都很驚訝：怎麼會如此旺盛呢？
莫小妃就笑，因為喜歡，她就將所有的心血放到了它的身上。它也爭氣，一天天枝繁葉茂起來。
每次西哲回來，她都把他拽到窗邊來看看，扯著他的胳膊說：“快看，我的翠翠又長了不少呢，還有小花要開呢！”
西哲說：“好，好。”說著的時候，就奔向了浴室，他沒有時間看她的翠翠。
莫小妃便歎口氣，嘟囔著：“是不是我這女人俗氣了，讓你這樣冷淡？”
可是，等西哲清淩淩出來的時候，卻迫不及待地緊緊抱了一下莫小妃，然後直奔廚房，他要給她最美好的味道，彌補他不在的虧欠。分別的思念，便在這悠悠的馨香裏散漫開來。
莫小妃最喜歡三樣東西：音樂，華服和玻璃翠。
前兩樣不必多言，可是喜歡這玻璃翠就有點兒牽強，因為它不過是一株植物，且是太普通，普通的任何一個人都不屑於它的存在。它的另一個名字確實很俗氣，叫：死不了。
2
西哲的工作忽然有了很大的流動性，最近一年，他幾乎沒有一個星期是完整地在家過的。所以，每次回來，兩個人總是如蜜月般的甜蜜。可是莫小妃還是有點兒失落，一個人靜靜地上班，靜靜地想他。然後，在合適的時間裏，一個人背著包去旅行。
那天，夜幕降臨，古老而妖嬈的麗江浸染在朦朦朧朧的曖昧裏。她住在一家客棧，客棧的名字很美——餘韻茶香。她已經是第三次住在這裏了。
晚飯後，她一個人來到茶廳喝茶，看著路邊輕輕飄搖的燈籠，出神。
“姐姐，怎麼一個人呢？”一個輕盈的身體，忽地飄到了她的麵前。
她笑了笑，還沒說什麼，她就坐在了她的對麵。
“我是大三的學生，叫宋靜，你叫我小靜好了。我課餘時間在這裏打工。看到您很多次了，有點兒喜歡您了，嘻嘻。現在，我已經下班了，想和您聊會兒天，好嗎？”
莫小妃被她的活潑吸引了，笑著點了點頭。
這小姑娘，白皙的臉龐滲透著一點點高原紅，但這並不妨礙她的美麗。薄薄的、紅潤的嘴唇很性感，有種想讓人吻一吻的衝動。
談話是從茶開始的。莫小妃沒有想到，小姑娘竟然如此精通茶道，這讓莫小妃心裏震了一下。
小靜說：“喝茶的時候細胞越來越小，所以喝茶的人都是彬彬有禮的。而且，茶葉是為友情存在的，如果沒有朋友，喝茶就沒辦法獲得分享的快樂了。所以，姐姐，一定要有朋友來分享你的好茶，那樣，它才有意義呢！”
一杯，又一杯，兩個人在茶桌前聊得不亦樂乎。
“其實，這茶和人是一樣的，慢慢品，總會有味道的，而且總會不同的。”說這個的時候，小靜眼裏有一層淡淡的憂傷滑落，是和剛才截然不同的一種狀態。
莫小妃覺得這是個有故事、有思想的女孩，在她身上，莫小妃似乎看到了自己身上缺少的東西了。
“姐姐，我該走了，他要來了，我得去接他了。”這時候，她的眼睛裏又恢複了剛才的神采。然後，伸出胳膊抱了抱莫小妃，調皮地衝她做個鬼臉跑開了。
在她緊緊的擁抱裏，莫小妃微微顫了一下，說不清是驚訝，是留戀，還是其他什麼。
3
莫小妃回到家裏，先給玻璃翠澆了一些水，然後打開窗戶，陽光絲絲縷縷地射了進來。她忽然覺得有些晃眼。抬頭，看對麵的陽台，飄搖著花花綠綠的衣服，那麼濃的煙火味。什麼時候，自己才能有這麼一身味道呢？
當西哲回來的時候，莫小妃理直氣壯地看著他，眼光裏滿是狐疑，看得西哲有點兒慌亂。他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說：“幹嗎這麼看我？像要扒了我的衣服似的，著急了？”
莫小妃低頭一笑，牽了他的手，走進臥室。
蜷縮在西哲的懷裏，莫小妃喃喃地說：“我們要個孩子吧。”
西哲撫摸著她光滑的脊背，沒有作聲。
莫小妃給他看自己的博客，那是記錄她音樂的地方。博客的內容，清一色的是音樂，還有關於音樂的文字。文字裏，更多的是記錄著西哲在與不在時候的情思，日誌的所有背景竟然都是清一色的玻璃翠。
西哲從來沒有關心過她喜歡的音樂，如今看了，輕輕歎口氣，使勁兒摟了一下莫小妃。
莫小妃撫摸著西哲稍稍隆起的小肚腩，慢悠悠地說：“這次出差很累吧。怎麼沒找個妞聊會兒天呢？”
西哲開始擰她的小鼻子：“怎麼這樣挖苦你的老公呢？”
“我俗氣了唄！現在不都流行這個嗎？我呢，沒了激情，沒了風花雪月，哪能給你新鮮、給你寧靜的美麗呢？給你的，不過是那片俗氣的死不了罷了！”
莫小妃把靜字說得很重，似乎要強調什麼似的。
４
莫小妃喜歡上了宋靜，宋靜也更加地喜歡莫小妃這個如蘭的女子了，她把她的一切傾訴給了莫小妃。
宋靜有一個相當帥氣的男友，可是宋靜卻突然愛不起來了。這是因為一個男人，那個男人的成熟睿智，仿佛是一個強大的磁場，牢牢地吸引住了宋靜。然而，那個男人在遙遠的地方，根本沒有辦法給她一個安定的未來。
宋靜卻欲罷不能，她喜歡他帶來的每次驚喜。她非常享受和他在黑暗中相擁的感覺，閉著眼睛，感覺他寬厚的手指在自己的身上遊弋，享受著白雲一樣的愜意，然後，她可以大叫，可以在他的身上留下她愛的齒痕。她更喜歡，他在她的耳邊喃喃地說愛她。
每當她和那個男友在一起的時候，男友就默默地看著她，從不傷害她。他也勸過她，既然沒有未來，何必要糟蹋自己呢？
宋靜聽了，衝他吼，讓他滾得遠遠的。她說，她就是喜歡。帥氣的男友不再作聲，默默地收拾著她發脾氣時弄亂的一切。
說這些的時候，宋靜在莫小妃的懷裏哭得稀裏嘩啦，眼睛紅紅的。她說，自己的愛太不幸，不是自己的，終將得不到。她幾乎就要失去活下去的勇氣了。
莫小妃摟摟她，安慰著。然後，喝茶，靜默。
莫小妃帶了一小盆玻璃翠給宋靜，宋靜驚訝地叫起來，這麼普通的東西怎麼可以如此華麗？
莫小妃笑著告訴宋靜，我們也可以活成這個樣子，懂得生活，懂得努力，雖然俗氣卻有內涵。
宋靜給莫小妃看她積攢的車票，那都是被宋靜編了號碼的，是那個男人愛她的見證。每張車票上，都有那個男人的名字。看著它們，宋靜感覺自己幸福得要死。
莫小妃呆呆地看著窗外川流不息的人群，忽然覺得渾身冰涼，一種難以言盡的傷感在胸口湧動，她下意識地用雙臂抱了抱自己。
５
一個星期後，西哲回來。不知怎地，他忽然注意到了玻璃翠，笑嗬嗬地說：“長得不錯嘛！”
“是啊，因為它代表著堅強、勇敢、執著、一心一意、不悔的愛……”莫小妃撫摸著玻璃翠，一字一頓地說著。
“哦……”西哲似乎有點兒慌亂，點點頭，走開了。
晚上，莫小妃在西哲的懷裏翻了個身，他的懷抱還是那麼溫暖。隻是，當她打開台燈，她的心還是亂顫了起來：她看見，在西哲的臂膀下，有兩道整齊的紅潤的齒痕，那齒痕像兩把利刀一下下砍著莫小妃脆弱的心。她實在不願意，將這兩道齒痕和那個可人的宋靜聯係在一起。她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忍讓著，堅持著，希望西哲能夠早早地回來。這樣想著，莫小妃悄悄地關了燈，躺在西哲的身後，胳膊搭在他的臂膀上，眼淚無聲地流了一夜。
西哲又出差了。莫小妃沒有理由阻攔他，還是準備好了他要帶的東西，送他走出家門。回到屋裏，她拿出手機，手機的相冊裏，有一張照片，是整整齊齊的13張車票。每一張車票上都有西哲漂亮的簽名。她看著它們，仿佛做著一場夢，夢裏好像有一隻怪獸，張牙舞爪，猙獰地向她跑來，撕扯著她的每寸肌膚，冷漠、殘酷、無人能救。但是，她現在要讓它變成天使，帶來新鮮的空氣。
莫小妃終於按下了發送鍵。
６
莫小妃喜歡玻璃翠，是因為當初西哲的一句話：我們的愛，就像它，死不了！
莫小妃聽了，異常的喜歡，玻璃翠的生命有多長，我們的愛情就有多長！於是，莫小妃就一心一意地愛著它、養著它。當她發現西哲有太多次出差，太多來自麗江的電話，太多來自麗江的短信，她便想尋一下答案了，尋著尋著，就把玻璃翠送給了那個叫宋靜的女孩子。她是想讓女孩子懂得，所有的普通，都可以經過心的淬煉，化成永恒。隻不過，那心是要一心一意的！
莫小妃看著長長的玻璃翠，異常的平靜。
手機彩信提示音響起，打開：
老婆，我愛你！
背景是濃綠的玻璃翠！
莫小妃拍下窗台上的玻璃翠，寫上她在心裏說了無數遍的話：
西哲，等你回家！
愛，要經得起平淡的流年
初戀，其實是件很小的事情，
小到兩個人，隻是好那麼一陣子，
而這一陣子，卻可以曆久彌堅，從不會被超越。
1
2012年11月21日清晨，北方小城，天霧蒙蒙的，有點兒灰。陳雨黎喜歡這樣的天，它能讓心安靜，而且有種與天籟合音的美。她把手機放到口袋裏，抬頭看看路邊的樹，枯幹的枝條上掛著一層淡淡的白。
陳雨黎在上班路上，發了一條短信給那個人。
不久，好聽的《因為愛情》輕輕響起，在這樣清寂的早晨顯得那樣狂熱。
陳雨黎笑了，她知道是楊柳，隻有他的電話和他的短信，才會響起《因為愛情》的鈴聲。
早安，寶貝，在去青島的路上。
陳雨黎一下子笑得更燦爛了。在剛剛的一刹那，她就希望會有那兩個字，會有那個讓她看了，安心一天、快樂一天的兩個字：寶貝。
短短的11個字，陳雨黎看了一遍又一遍，仿佛看到了他細長的眼睛，黑黑的眉毛，紅紅的唇，正衝著自己花枝亂顫地笑呢！
他就是那樣一個快樂的大男孩，已是而立之年，依舊像個孩子似的。陳雨黎喜歡他這樣的“沒心沒肺”。
我在上班路上，你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叫我“寶貝”的人，刻骨銘心。一輩子。
紗一樣的霧籠罩著小城，顯得有點暗。但她的心如同牡丹一樣燦爛地開放著，不是雍容華貴，隻是認真盛開的那種美，是落入凡間吸了人間煙火的真實的美。
陳雨黎不記得，除了父母會叫她“寶貝”之外，還有誰這樣叫過她。他？那個和自己同床共枕的李岩嗎？怎麼會呢？李岩算是個好男人，事業做得風生水起，孩子老人的衣食住行安排得妥妥當當，也從不指望陳雨黎能掙多少錢，隻要她開心就好。
但是，除了他需要，他幾乎從不會和陳雨黎纏綿。陳雨黎覺得，他是沒時間吧，抑或累了吧。所以，陳雨黎也不在乎，一心一意地上班、回家。
可是，有一天她覺得，她想要什麼了。
就像此刻，她想收到一條回信，那回信隻要三個字就好——一輩子。
片刻，她真的如願收到了她想要的那三個字。
陳雨黎淚流滿麵，她感到眼淚的溫度，那麼暖。
2
陳雨黎覺得自己想要什麼的那一天，是在7月。
那天，陳雨黎接到同學聚會的通知，當時，心就狠狠地跳了一下，她想到了那個他。
中學時，他高大帥氣聰明，一直是女生崇拜的對象。可他卻偏偏喜歡上了矮矮的陳雨黎。陳雨黎很自卑，覺得自己那麼醜、那麼矮，怎麼會配得上他呢？
雖然也是喜歡，終是不敢麵對，隻把這美好的心事默默放到心裏，努力地學習。
後來，陳雨黎去讀大學，他去經商了。
再後來，陳雨黎嫁了人，他也娶了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