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俊彥聽明白了,宋雲間也是讓他自認倒黴。他站起來,推開宋雲間,搖搖晃晃地前往公交站,擠公交回家。他回到租房,又呼呼大睡。正睡得腦袋昏昏沉沉的時候,他聽到了房東的聲音。
房東喊道:“小伍,快開門!我知道你在裏麵。”
他頭重腳輕地站起來,光著腳去開門。
房東是一個中年女性。她皺著眉頭捏著鼻子,厭惡地看著伍俊彥,說:“小伍啊,我不知道你是幹什麼的,怎麼得罪了那麼多人?天天有人來找你討債,把我們這裏搞得烏煙瘴氣。不好意思,請你離開這裏。不然那些人還是得來找你,搞得你我都不得安寧。你去找別的地方住吧,正好躲一躲風頭。我給你叫輛車,你收拾一下,明天就走。”
伍俊彥紅著眼睛望著房東,又看了一眼窗外,說:“不用明天,今天我就走。不好意思,連累你了。”他打算回老家圖寶市。
女房東操著標準的江城方言,說:“那更好,小夥子,你自己保重。”
他關上門,簡單地收拾下行李,隨隨便便往行李箱裏塞了幾件衣服就往小區附近的公交站走。他手機的電話卡被人扔掉了,還沒來得及補辦,也無法在手機裏買票。
來到火車站的自助售票機,他卻發現自己不能買票。原來他的身份證號已經買了江城到圖寶市的車票,因此他不能再買同樣路程的。他更加火大,又是身份證!又是那個盜用身份證的王八蛋!
他現在已經沒有力氣來憤怒了。他死氣沉沉地來到汽車站,買了一張回老家的汽車票。幸好現在部分汽車站買票還不要身份證。
他在汽車站的候車室裏坐著發呆。
汽車的發車時間在下午四點。他要在候車室裏登上四五個小時。
候車站裏的空調跟他的人一樣有氣無力,製冷功能跟他現在的性功能一樣差。候車室就像一個火爐。候車的人非常多,人們打電話的聲音,小孩子苦惱的聲音,汽車司機大聲呼喚乘客上車的聲音交織在一起,不斷地攻擊著他的耳膜。
他坐在行李上,回想著自己從一個即將結婚的有為青年一夜之間變成負債累累且有犯罪案底人人避之而不及的怪物,不禁潸然淚下。
現在的每一秒都是煎熬。他隻想回家。
他沒有手機卡,想聯係父母都聯係不上。此時此刻,他多麼想跟父母說話。在此之前,他沒有給父母打電話訴說他的悲慘遭遇,因為不希望讓父母擔心。
終於到了發車的時間,他拖著行李箱上車,靠著窗戶坐著。車廂裏比候車室更熱,一旦靠著椅背,後背就跟火燒似的。他隻能半邊屁股坐在椅子上。
有人在車廂裏吃飯,韭菜陷兒餃子的味道,雞蛋的味道,玉米的味道,混合著汗臭味令他想吐。從江城市到圖寶市需要四五個小時的車程。
這一路都是煎熬。
在熱烘烘的座位上坐了幾百公裏,總算到站了。
汽車隻在鎮上停車,而他的老家在村裏。他還得拖著行李箱步行。他走了一個小時,終於看到自己家了,卻看到家裏坐著很多人。
他很納悶,難道家裏有喜事?可是家裏能有什麼喜事?
走到家門口,他聽到有人大聲喝罵的聲音。其他的話他沒聽清楚,隻聽到“還錢”兩個字。
他扔掉行李箱走進屋,看到滿屋子的光頭大漢。加起來幾千斤的壯漢圍著兩個坐在凳子上的老人,兩個老人佝僂著背,那便是他的父親和母親了。他的心狂跳不止,原來討債的人討到家裏來了。
他的父親率先看到了他。
父親居然破口大罵:“你個敗家玩意兒,還回來幹什麼!你把我們害死了!”
他未語淚先流。
其中一條大漢也看到了他,惡狠狠地說:“媽的,電話不接,租房也退了,想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快還錢!”
父親漲紅著臉罵道:“你個王八蛋,到底欠了別人多少錢啊!”
他的委屈又湧上心頭,坐在地上哭道:“我沒借錢!是別人用我的身份證借錢,我沒借錢!你們殺了我吧,我沒借錢!”他瘋了一般,拿著頭往牆壁上撞,撞得頭破血流。
大漢們也愣住了,擔心他變成瘋子。瘋子還怎麼還錢?
村裏的鄰居紛紛跑過來看熱鬧,對滿頭是血的伍俊彥指指點點。
他的父母淚流滿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