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前進跟著曲大明進了破窯，他看見隻幾天的光景，裏麵的存貨就被曲大明銷售了三分之二，隻剩下了一些煙花堆放著，等著元宵節之前賣掉。
人去窯空，往日的情景曆曆在目。拿到錢後趙前進想到那7個可憐的孩子，內心一陣陣愧疚，鼻子一酸一酸的。
“前進，”曲大明說，“這裏還有幾個孔明燈，你拿回家去給你兒子放吧，年輕人都喜歡呢！”
趙前進數了數，不多不少正好7個，這是那7個孩子做的，他們是想帶回家去的，隻是被蒙在鼓裏的他們當時隻是害怕，沒來得及拿出來。
“大明，”趙前進說，“你這樣做不厚道吧？那個大貓還等著用錢回家娶媳婦呢。”
曲大明嘴一歪，露出一臉陰邪的笑意，說：“前進，你就是這樣女人氣，這年頭兒做生意太仁義、太實在了是掙不到錢的。我嘛，大不了明年再換一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接著幹！”
望著曲大明的嘴臉，趙前進覺得內心一陣陣發冷。他下定決心，明年打死也不會跟著這個畜生幹了。
三
年說過就過了，這個年趙前進過得很鬱悶，由於和鞭炮煙花打交道已經厭煩了，他沒買一個炮仗，整個年夜死氣沉沉沒有一點兒響動，閉上眼睛總會出現那7個小身影。
初一的這天晚上，刮起了東北風，兒子非要他出去一起放孔明燈。
這幾個孔明燈做得很簡單，用料都是從製作煙花的下腳料中取出來的，草紙做的燈罩補丁摞補丁，因此很難放飛。
他們插上了蠟燭，當第一個孔明燈搖搖晃晃飄走的時候，趙前進一直在望著，就像望著自己遠行的孩子一樣。他不知道那7個孩子現在怎樣了，路上是否平安，過年的時候是否也和別的孩子一樣開心？
6個孔明燈放完了，隻剩下了最後一個，卻無論如何也放不起來。兒子終於失去了耐性，扔下孔明燈到外麵玩兒去了。趙前進拿起燈來，看了又看，覺得它的設計並沒有不合理的地方，正在納悶，突然院門“咣當”一聲被一陣風刮開，緊接著走進一個人來，待他走近了才看清是蓬頭垢麵的大貓。
趙前進吃了一驚，問：“大貓，你咋回來了？沒回家過年，等著要工資吧？”
大貓卻待理不理的樣子，一句話不說，照直走過來，順手拿起了已經點亮的孔明燈，左旋右轉，那燈竟然飄飄悠悠地升了起來。趙前進笑了，以為還是孩子們有辦法兒。
就在他走神之際，突然見大貓不見了，眼光四處搜尋也不見他的影子。他抬頭望著升起的孔明燈，發現燈下似乎有一個影影綽綽的黑影拽著孔明燈飄然而去，活像是一個紙人的輪廓，更令他納罕的是，那盞孔明燈是逆風而去的，雖然十分的緩慢，但還是一直向著東方飄去的，一斜一斜，很努力的樣子。
“鬼燈！”他嚇得叫出了聲。
這時，他的老婆也出來了，一起看著向東逆風行進的孔明燈，感到十分稀奇，連連說：“怪事兒，怪事兒！”
他倆站在院子裏，望著飄然遠去的孔明燈，似乎在等待著什麼，連他們自己也不知道在等待著什麼。
沒過多久，整個村子被一聲巨大的爆炸聲所震動，波及到的碗盞發出稀裏嘩啦的聲響，人們都驚慌失措地跑了出來朝著巨響傳來的東方觀望，那裏還時不時地有煙花帶著呼哨衝天飛起，猜測不知是誰家的煙花廠出了事故。
第二天一早，趙前進終於聽說爆炸發生在那座荒窯裏，一同升天的，除了那些煙花還有守在那裏的曲大明，因為有好奇的人在距離荒窯100多米的地方發現了一隻男鞋，鞋子裏還裝著一隻腳，斷開的腳踝處是帶著血的白骨。
其實這已沒出趙前進的預料，但他和老婆對望著，還是好久說不出話來，他們一起想起了昨天的那盞逆風飄走的鬼燈。
一直到過了元宵節，安徽方麵終於來人了，是7個孩子的家長。不過這次隨同而來的是6個孩子，唯獨少了大貓一人。他們是為孩子來討要工資的，但一聽說曲大明歸西的消息，都一臉的失望。
趙前進問一個孩子，大貓為啥沒來呢？那孩子抽噎著說，他和大貓是同村的，回去以後，那女孩子聽說大貓沒掙回錢來，就和他分手了，大貓在除夕夜裏喝了農藥死了。
聽孩子這一說，趙前進渾身一陣陣冒冷汗。那天，他看到的大貓，難道真的是他的魂魄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