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前夜(2 / 3)

突然,一陣整齊洪亮的軍靴踏地的聲音在蘇九生背後響起,聲音回響在訓練場裏。

蘇九生閃著淚光側身望去,隻見赤帝隊員們威嚴地跨立著,他們閉上眼,右手握拳有力地置於心前。

“我等以赤色之名起誓!”赤帝隊員們齊聲用力念道,“我等願祭出最後一滴鮮血,換世間再無沙場!”

這段話字字雄渾有力,猶如雄獅的怒吼般響徹訓練場,生生將蘇九生的耳膜撕開,直達靈魂深處,掀起一陣洶湧澎湃的浪潮,不斷在心房裏迸發、碰撞。

蘇九生愣在原地,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上校,放心吧,”白修堅定地看著蘇九生,“我們會活下來的。”

蘇九生向隊員們望去,每個隊員都麵帶笑容,他們用力挺直自己的脊梁,雙眸中閃出動人的光芒。

不知不覺中,每個人都已經成為無比優秀的戰士了。

蘇九生心裏一暖,露出了笑容:

“接下來做完體檢和采樣後,再把武器交到龍葵那裏做最後的檢查,之後自由活動。全員解散!”

“明白!”

這天夜裏,白修躺在床上看著床邊的鬧鍾指針“噠噠”地轉動著,他將雙手枕在腦後,抬眼透過藍色的紗簾向窗外看去。

月輝灑落在保護區的上空,仿佛正將溫柔的搖籃曲吹入每個睡著的人的夢鄉中。白修用手撩開紗簾,讓光線照在自己的眼中。白修瞟了一眼聯絡器,他本以為喬拉會聯係自己,但是聯絡器一直安靜地躺在枕邊。

有太多需要回憶的畫麵了,一時半會不知道從何想起。白修摸了摸掛在脖子上的戒指,他坐起身,走下床來到窗前,這座安靜的保護區帶給了自己太多寶貴的回憶,他在這裏戰鬥過,在這裏悲傷過,也在這裏歡笑過。

我幾乎忘記了災難爆發之前的世界了,白修想著。

絕望,背叛和掙紮。白修舔了舔嘴唇,他知道自己已經失去了太多。當人們還在提及“死亡城”這個名字的時候,白修就已經失去了一切,被這突如其來的災難奪走的親人、被病毒吞噬的記憶,他親手殺死了自己無比信賴的同伴,像一隻孤獨且受傷的野獸遊走在死亡的邊緣,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在他人的控製下毫無目的地苟延。

看著眼前的一切,白修無時無刻不覺得陌生,曾經有多少個夜晚他不能入眠,又有多少個瞬間他幾乎放棄,而如今他站在這裏,窗外是安靜而安全的城市,自己擁有著強大的力量,甚至足夠去保護他人。

十幾個小時後,他將作為戰士中的一份子站在殘酷的戰場上,為了全人類作戰。

白修默默穿好製服,披上風衣,將兩把刀佩在腰間,輕輕開門下樓,走出了穹頂。夜晚的空氣十分寒冷,晚風輕輕越過高牆,從上而下掠過這片建立在廢墟之上的城市中,吹動了白修的頭發。白修慢慢地吸了一口氣,空氣那清新微苦的味道緩緩流過白修的鼻腔,這是這座保護區的味道,是希望的味道。

白修將“修羅”開啟,然後縱身一躍跳到了高牆之上,牆外的一片荒涼反而讓白修感到了一種真實感。高牆上的風呼嘯而過,將白修身上的風衣吹得獵獵作響,他背後那鮮紅的“赤帝”二字有力地擺動著,像一麵旗幟。

“修,你來了。”

白修微微一笑:“你果然在這裏。”

喬拉背對著白修,她背著手,銀色的長發在風中擺動著,透過月光看顯得更加漂亮。喬拉穿著和白修約會時的那條酒紅色裙子,裙擺在風中翩翩搖曳。

“其實我不喜歡月光,它那麼冰涼。”喬拉搖了搖頭,“我隻是習慣了在無法入眠的時候和月亮互相傾訴。”

“你還記得我對你說過的話嗎?我說,你的目光溫柔了我。”喬拉依舊背對著白修,“其實,除了溫柔,我還在你的眼中看見了別的東西,那就是膽怯。修,你和我不一樣,即便失去了一切,你仍然能夠活下去,因為你懂得恐懼。”

“而我,在遇見你之前,我沒有任何懼怕。我已經連去失去的權力都沒有了,所以我敢一個人進入死亡城、一個人來找你。當時的我不懼怕死亡,死亡對我而言是一種解脫,死亡可以讓我忘記我的夢魘。”

喬拉說著突然停了下來,她用手撫了撫裙子,接著說:“可是修,你讓我重新明白了恐懼是什麼感覺,這種感覺比折磨著我的夢魘更令我不安。”

白修站在喬拉身後,他沒有說話。

“時間是溫柔而體貼的,無論怎樣的悲傷,也終有一日會被時間治愈。”喬拉看著高牆外那廣闊如同海洋的廢墟,“可時間卻又是這世間最殘忍的不是嗎?無論是怎樣刻骨銘心的感情,也會被時間吞噬直到被徹底遺忘。”

喬拉回過頭看著白修的時候,她的眼裏閃著淚光。

“修,你會忘了我嗎?如果我在這場戰爭中永遠離開了你,你會忘了我嗎?我呢?如果你離我而去,我會忘了你嗎?”喬拉忍著淚笑了笑,“會嗎?”

白修脫下風衣,走上前將它披在了喬拉的肩頭,然後他緊緊抱住了喬拉,沒有說出一個字。

“我再也不強大了,不像以前的我,可以拿自己毫無價值的、冰冷的生命做賭注。”喬拉依偎在白修懷中,她本想笑一笑,可是淚水卻止不住地從她的眼眶中往下淌,“現在的我不再是一無所有了,我開始珍惜我自己。每當我想起時間正在流逝,我就感到害怕。”

“如果我們隻是這保護區裏兩個平凡的幸存者該多好……”喬拉緊緊抓住白修的衣服。

夜晚的寒風有些刺骨,白修替喬拉扯緊了風衣。

“不是我改變了你,是你改變了我。是你教會了我如何再次信任別人,如何再次和同伴並肩作戰。”白修輕輕揉了揉喬拉的頭,“喬拉,我之所以選擇站在這裏,是因為我想保護你,我想強大到可以保護我所珍惜的一切。我曾經因為自己的弱小而失去了太多,我不願,也不能再失去了。”

白修抬起喬拉的下巴,將自己的額頭輕輕觸碰到喬拉的額頭,白修注視著喬拉的雙眼說:“你不會再失去任何東西了,我保證,我會保護好自己。所以你也要答應我,一定要好好保護你自己,不要留我一個人在這世界上。”

喬拉使勁點了點頭,白修閉上眼吻了她一下,擁她入懷。

“等戰爭結束,你會是最美最幸福的新娘。”

“還沒睡?”蛇夫從床上坐了起來,看著麵前的聯絡器投射出來的天兔的全息投影。

“說的就好像你能睡得著一樣。”天兔嘁了一聲,向上扯了扯被子,把嘴唇埋進了被子裏。

“看來我們都對上校撒謊了,”蛇夫笑了一下,“都裝作很勇敢。”

“喂,你也怕嗎?”天兔問,“我還以為你這種神經大條的家夥不會怕呢。”

蛇夫看著天兔:“怎麼會不怕呢……本就不存在一定會勝利的戰鬥。”

“臭蛇,記得我們仨剛剛進入馭星戰隊的時候嗎?”天兔撩了一下她的劉海,因為沒有紮緞帶,她的短發正隨意地披散著,“我爹和我娘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把我送上軍機,結果飛了老半天,姐姐我一下機看見的第一個人居然是你。”

“喔,好像還跟你撞了個滿懷來著。”蛇夫撓了撓頭,“沒辦法,我比你先到嘛,當時趕著去參加訓練。”

天兔突然笑了一下,好像回想起了什麼好笑的事。

“哎,你記不記得我們仨在休假的時候染了頭發回部隊後上校的表情?”天兔用指尖繞起一卷頭發,慢慢撚著,“上校都氣炸了好嗎哈哈哈哈……”

“還不是你非要拉著我和獵戶去染,還非讓我染成這麼紅的顏色。”蛇夫現在也沒有綁頭巾,他散亂著一頭火紅的長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