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覺得你這麼長的頭發,不染鮮豔一點啊,可惜了。”天兔略帶挑逗地說。
天兔笑了笑,然後她的目光忽然暗了下來。
“臭蛇,你是孤兒對吧?不知道自己的父母親人是誰對吧?”
蛇夫點了點頭。
“奇怪,我居然會羨慕你……”天兔把枕頭抱在懷裏,整個人縮進被子裏,“我呢,現在已經無親無故了啊,我的父母在病毒爆發後不久就被感染了,我連他們最後一麵都沒有見到。”
“我知道的。”蛇夫溫柔地看著天兔。
天兔的短發散亂在她眼前遮住了她的雙眼,她笑了一下,然後說:“所以呢,我不害怕,能為大家死掉是我的光榮。”
“兔子……”蛇夫瞳孔一擴。
“呐,臭蛇。”兩行細細的淚水閃著光從被劉海遮住的地方流下,滑過天兔的臉頰,一滴滴淚珠在月光的照耀下如同冰晶,順著下巴墜落在被子上暈染開,“如果我死了,我是說如果…………會有人為我哭嗎?”
“死兔子,別說傻話!”蛇夫湊近了攝像頭,“聽著,你會活著,你會被作為英雄銘記下來。”
蛇夫頓了一下,說:“你不能死,我不同意。你欺負了我這麼久,可別想賴賬。”
天兔微微張著嘴愣了一下,她的雙眼仍然藏在劉海後。天兔用被單拭了一下臉頰上的淚痕,然後露出了笑容。
“真是的,搞得就像是我在這裏立死亡flag一樣。”天兔撩起劉海,露出了她漂亮的眼睛,她直視著蛇夫的雙眼,“放心吧,姐姐我不會死的,還沒捶夠你呢。”
“嗯,”蛇夫點了點頭,“下次可以再用力一點。”
“明天就要出發了,到時候你可別哭鼻子啊。”天兔挑釁地一笑。
“就怕紅了眼的是兔子。”蛇夫挑了挑眉毛。
望著身邊屬於喬拉的那張空蕩蕩的床,林婭笑了一下,她握緊了手中的相框。
“老師,”林婭閉上眼,“學生定不辜負你的期望。”
相框裏,馮青和林婭的父母站在一起,而他們身前站著的是還年幼的林婭,林婭當時紮著小辮,表情有些羞澀。馮青和林婭的父親是生死摯友,林婭在生物學方麵的天賦從小就被馮青發掘了出來。林婭的母親餘柳婧曾經笑著說林婭是有兩個“父親”的孩子。馮青無妻無子,他將全部心血都花在了林婭身上。
林婭靠在床邊,側過頭看著窗台上靜謐的月光。
“父親,母親,”林婭閉上眼將相框擁入懷中,“女兒沒有讓你們失望吧?”
張肅仇站在訓練場中央,他沒有開燈,金色的雙眼在黑暗中閃爍著。
“兵家,刃。”話音剛落,張肅仇的骨爪內的骨骼開始凸起,慢慢長成了一柄骨刀。
“‘甲胄’一直處於開啟狀態,要是它有個開關就好了。”張肅仇苦笑一聲,揮了揮骨刀,“再這樣下去,我的身體很快就會被自己的基因吞噬掉的。”
“骨質還是不受我控製,自己在緩慢合成著,不斷蔓延。”張肅仇將刀插入地板,看了看自己被骨爪包裹起來的手,歎了口氣,“畢竟我是沒有經過基因改造的感染者,能活下來已經很不容易了。”
“可兒,你能看見爸爸嗎?爸爸應該很快就能去見你和媽媽了。”張肅仇笑了笑,環顧了一下訓練場,“反正遲早都是一死,不如再練習一下。”
“戰爭結束,這裏就沒用了吧?”張肅仇閉上眼。
兩分鍾後,張肅仇赤裸著上身、渾身汗涔涔地走出了訓練場,他回頭最後看了一眼場內,然後關上了門。
訓練場內生長出無數骨刺,細長尖銳的爪痕密密麻麻地刻在牆壁和地麵上,幾乎要將視野範圍內的每一處都撕扯開。
獵戶走打開倉門,走到雙子號和獵手號麵前,用手輕輕撫摸著它們那金屬製成的身軀,冰涼的觸感從獵戶的手心傳到全身。
月光的照射下,漆黑的機甲閃耀著金屬光澤,宛如兩頭沉睡著的守護神。
“拯救世界……”獵戶苦笑一聲,“確實有點中二過頭了啊。”
獵戶深吸一口氣,輕輕笑著說:“一直都是配角的我,似乎也有機會當一次主角了?”
獵戶用手掌拍了拍機甲,凝視了一下獵手號那漆黑深邃的雙眼,然後轉過身:“夥計們,好好休息。”
獵戶按下按鈕,將倉門緩緩關閉了。
“九生,不休息真的沒問題嗎?”
蘇九生點點頭,看著夜空中的月亮。
“沒事的,反正我也不是個完整的人類,少睡幾個小時不影響。況且,我也睡不著。”
聯絡器裏,深夜淺笑了一聲:“你總是這樣。”
“我想,大家都睡不著吧。”蘇九生站在高牆上凝視著月亮,晚風吹拂著他的頭發,“一定有人此時此刻正和我一樣,在仰望這月亮。”
“我也從監視器裏看見了,很美的月色。”深夜輕輕說。
“裘娜,如果我遇上的是林海,我會勸說他聽聽你的聲音。”蘇九生扶了一下掛在耳朵上的聯絡器,“我真希望我遇到的會是他。”
“九生,我已經死了,你還是沒有承認這一點。”深夜歎了口氣,“我說過的,等這場戰爭結束,無論結果如何,我都會自行結束整個程序。我隻是擁有裘娜記憶和感情的機器,我不配一直束縛著你。你應該擁有新的生活。”
蘇九生沉默了片刻,然後說:“嗯,我知道的。但是在那之前,你還是我的裘娜。”
一陣晚風吹過。
“九生,你後悔過嗎?”深夜突然問。
“後悔什麼?”
“後悔去救阿海。”
“如果我的這顆心真的隻是鋼鐵做成的,那我會說是。”蘇九生坐到了高牆的邊緣,“如果我沒有救他,我不會變成這般模樣,你或許也不會變成這樣。而這場戰爭中,也就不會有‘林海’這個敵人。”
“但我做不到,我無法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兄弟死去。”蘇九生看向遠方,“後不後悔已經不重要了,時間無法回溯,破碎的鏡子無法複原。”
蘇九生頓了一下,目光暗了一瞬:“你也不能再回到我身邊。”
夜空中,輕薄的雲層被風吹散,原本稀疏的星光變得稠密起來,淺灰色的銀河慢慢出現在夜幕中。
“說實話,在災難爆發前,我很少見到如此美麗的星空。”蘇九生抬頭看著星空,深深地呼吸了一下,“裘娜,我愛你。謝謝你陪了我這麼久。”
“別說得好像要永別了一樣,”深夜笑了,“不過那句情話倒是很中聽,這是你第一次對我說這句話,也是你對我說過的最肉麻的話。”
“抱歉……我不善於表達……”蘇九生撓了撓頭,忽然看見頭頂上閃過一道銀線,“流星!”
流星拖著長長的尾巴劃過湛藍的夜幕,載著許願人的願望飛向遠方。
“如果我能有一副軀體能陪你度過餘生,我一定要緊緊抱住你。”深夜對著流星輕聲說。
蘇九生愣了一下:“裘娜你剛剛說什麼?”
“沒什麼,我說你太笨了。”
星光熠熠,閃耀在每個沒有睡去的人的眼眸中,懷揣著思念的人們終將踏上征程。深深的羈絆似血似肉,將悲歡離合交織在一起,構成了悲劇與喜劇。
這一夜,無人安穩入眠,複雜的情感讓月光都變得溫柔起來。歲月創造了無數死亡和新生,讓無數生靈敬畏,卻終究敵不過人的一場相守相依、白頭到老。
人們終將明白,這世界上唯一能與時間抗衡的,是人這一存在本身。
白晝即將來臨,戰爭即將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