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七年了,有點癢(2 / 2)

那是個經濟不甚發達的小城鎮,火車也極吝惜停靠,所以每天通往城市的長途汽車總是人滿為患,還趕上油價瘋漲,汽車老板因為不開慈善機構,要縮減汽油開銷,停車場裏便閑置了一半以上車輛,而開往城市的每一趟車都把狹小的車廂塞得密不透風,人待在裏麵,無論坐站都很不舒服:站著的身體一條條緊密相貼,隨汽車的搖晃不受控製地變換著各種形態,行不出多遠,就會有因為身體受到侵犯的口角發生;坐著的人不僅因為座位局促腿不能伸,還要一路擔心別被身旁“站客”的大背包、硬行李碰傷自己,手臂須得一路高抬著阻擋,百無是處,隻剩下屁股那一片有限的安逸。就這樣,一車的乘客仿佛置身一個市麵上抽了真空的茶葉袋子裏,沒有一點回旋餘地。可是茶葉或許為了保持新鮮,不丟失味道,而車廂內則百味雜陳,刺鼻的汽油味、劣質的香水味、幾個人嘴裏呼出的煙臭味、蔥蒜味……乘客們隻希望汽車快些到站,下車去呼吸些新鮮空氣。

昨天下午,他們倆到小鎮的汽車站時,已是黑壓壓一片等車的人。雖說不是第一次經曆這樣場麵,早該見怪不怪,但他們倆都經常湧起一種砸爛這破舊汽車站而後快的衝動,這思想一刻比一刻厲害。

不幸的是,方北憂隻恨汽車公司太無情而蘇小玫卻恨不能擁有一輛屬於自己的愛車,結婚多年,他們在不少事情上存在分歧,這不過是微末而不值提的其中一件。票價是一視同仁的,所以汽車一來,便是身強力壯之人的天下,要搶那有限的幾個座位,羞澀、謙讓或許是一種美德,但此時此刻決計不是。

爭擠著上車的場麵說明國民素質正每況愈下,隻是媒體從來沒有報道。方北憂和蘇小玫都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卻落得與這車市井小民為伍,實在不甘!

但方北憂想得起自己在寄宿學校裏的日子,那時候去食堂打飯,從來也沒人排隊,那售飯口外一側樹著齊腰的鐵欄杆,方北憂有過幾次經驗之後,也知道可以借力擠開另一側的前呼後擁,雖費力卻能討好,每在食堂買一次飯,便像在學校四百米圓形跑道上跑了三圈,渾身是累。

北憂雖明白自己的行為沒什麼高尚可言,但“食”乃天性,何況自己付錢吃飯,大可不必自責。學校也是完全沒有責任的,甚至還大大有功,因為它教會了學生遊刃人群中擠來擠去的好本領。

車來了,方北憂第一個擠上車,占兩個好位置,扒開車窗,向不遠處妻子投以勝利的微笑,蘇小玫心情稍稍安定,還輕微地感動了一下,不過更多的腦細胞則被她關於愛車的遐想瘋狂占據。

房子當然也是租的,算作他們在這城市裏可以棲身的家。

可是蘇小玫覺得家不像家,比如這時候,方北憂正站在房門外開一個小箱子取當天報紙,取完報紙,才去慢騰騰開門,她便會有說不出的怨恨。

房子沒有裝修過,牆壁上到處可見釘子留下的小洞,有幾處的牆皮老舊脫落,像人被大火燒傷的愈後皮膚。電視機新近壞了,倒有一台電腦,可惜是過時貨。方北憂有時借電腦遊戲打發時間,那是隻有當蘇小玫出差不在家,這時的他不想招惹是非,坐完長途汽車又這樣累,所以他隻靠在沙發裏,計算著已經多久沒有和妻子做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