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屋馬上歸於一片冷冰冰的沉寂,北憂摸一下暖氣片,涼冰冰的,又開始在心裏咒罵。
也許是因為多年養成的生活習慣,他現在吃著早飯,胃裏竟隱隱有些掣痛,喝一口豆漿,那一小團有限的熱量,到胃中時,顯然已經所剩無幾了,但他還是忍住痛迫自己吃完。
吃過飯,照例應該抽一支煙,然後計算一下上班的時間,或許還可以傻傻地坐在沙發上發一會兒呆,或者構思一下大腦裏那篇不成輪廓的小說,再慢騰騰下樓。
他視線落在床頭擺放的一小罐空氣清新劑上,才想起這是兩個月前蘇小玫出差回來後買的,她講過抽煙的男人身上總有一股消散不去的氣味,最近發現,房間裏每一件家具陳設,也正不可避免地遭殃。
她工作忙經常出差而不回家,可是她每回來一次,空氣清新劑馬上可以大派用場,隻不知,這還算不算作她出於一個家庭女主人的角度,心甘情願而做的事。
北憂推自行車時才發現,車胎癟癟的,若是平時,他會毫不猶豫交給門口的修車師傅處理,那老頭子手腳麻利,決不會誤他上班。
但今天完全不一樣了,早晨時那清晰的一幕,使他自然而然以為這一切定是老頭子做的暗算,這人如此黑心,方北憂大腦抵觸地甚至想一想他都覺得自己心靈無端受了玷汙。
新舊更替,今年正逐漸接近尾聲了,可是這一年來,自己的運氣當真糟透了,沒一件事情順利。
他記得一次走路,被一個十來歲的小男孩子撞個滿懷,這小男孩頭發自然卷曲,眼眶深陷,高鼻梁,皮膚不知什麼顏色,尤其微微抿著的嘴,使北憂不禁聯想到,這城市火車站附近商販推一個小車售賣的,切成一瓣一瓣供顧客食用的哈密瓜。
北憂一臉善良地拍他肩膀,教他以後走路小心,回到家才發現手機不翼而飛,這破費幾乎相當於自己一個月工資了。
還有一件事,那天蘇小玫出差結束說好回家,可是直到深夜十一點鍾,還蹤影全無,北憂興致忽來,踱步到小區門口耐心等待,卻等來一位酒氣衝天的醉漢,不待北憂反應,那醉漢手裏拎一瓶啤酒便劈頭蓋來,一陣眩暈。
北憂倒還鎮靜,撥了急救電話,頭頂隻劃破一個小口子,縫了三針,事後北憂總不禁想,自己是不是有修煉鐵頭功的潛質。
現在蘇小玫又不厭其煩提著離婚。
仿佛是一串日子放久的冰糖葫蘆,一口接連一口的酸腐,把所有的壞運氣一顆顆聚集湊在一起,便是這倒黴透頂的一年。
口袋裏又沒有坐公交汽車的零錢,他於是決定步行。
所以到單位時,早過了上班鍾點,不過沒關係,雜誌的工作昨天都清理完畢了,接下來又可以每天閑坐在辦公室,等於放一陣子長假。
桌上自己的水杯裏正沏著茶葉,北憂暖一下手,看著林靜,會心不遠。
他對於眼前這位與自己共事多年的異性朋友,有著說不清的情愫。
林靜的乖巧、明白事理、從不計較,正是一切領導理想中不可多得的下屬員工。
而作為一個女孩子,她並不著重修飾妝扮,隻擦最普通的潤臉油,不戴金銀首飾,衣服也得體而不花哨,膚色白淨的一張小臉光滑剔透得有如天然凝脂。
總之,她不是人們概念裏普通意義的美女,她隻是給人感覺女子的美原來可以像骨骼一樣地內在深藏。
她平日裏話不是很多,隻有在方北憂麵前時可以滔滔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