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我要跳進水裏,那裏有個小孩(1 / 1)

難怪窮人們普遍對富人有種你死我活的仇恨,也許他們全一副郝先生的作派,就仿佛一切真理總掌握在他們手中。方北憂雖然對郝先生一番話頂不喜歡,卻因為中間夾著郝夢,想恨而恨不起來。

他現在又開始恨自己為什麼不當麵表示傲慢無禮,可是郝先生剛才說自己有涵養,這話倒是真的。既然郝先生已經去了,他又何必多餘勞神,但表情愁苦,還一時回轉不來。

他害怕郝夢發覺了盤問,於是隻顧埋頭吃菜掩飾自己表情的不自然,咀嚼了一會,感覺臉上肌肉不那樣緊張局促了,才委屈道:“我中午在印刷廠,都沒有吃東西,所以會覺得這飯菜特別香。剛才你爸爸在,我不好意思吃,現在到你麵前,我可是什麼都不顧了啊。”

郝夢笑道:“你隻管一個人吃多沒意思,還是我陪你一起吃。”

吃完飯出來,郝夢說:“我有些累了,你開車送我回家吧?”方北憂義不容辭,上了車,開不出多遠,郝夢覺得無聊,問他還會不會唱歌,就唱那首《真的愛你》。北憂邊開車邊擔憂道:“為了安全,還是不要唱了。我告訴你說,後來我學會了吉他,等有機會,我一定為你彈唱怎麼樣?”

郝夢表示不知道他還會彈吉他,有些意外。

方北憂麵對這自己曾經深愛的女人時毫無顧忌,說話有些大言不慚:“我如果像你,有這樣一個老子拿錢鋪路,現在早紅得發紫了!”

到小區門口,兩個人都不下車,隻靜靜地坐著,北憂開了車載無線電,傳出來纏綿情愛的流行歌曲。他點一支煙,隨那歌聲一起陶醉,聽完了,打開車門準備向郝夢告別。郝夢一把拉住他,聲音裏含著哀求:“你不要走,好嗎?不,你還是走吧,可是這麼晚了,不知道還有沒有公交車,不如你就開這輛車回家,你可以明天上班時來接我。”

北憂苦笑道:“別人知道,該說我是吃軟飯的了。”郝夢主意已定,不和他分辯,並且迫不及待下了車,急匆匆一個人去了。

北憂回了家,目睹昨夜夫妻大戰後臥室裏殘敗景象,尤其一地淩亂的書,每一本莫不被他視為珍愛,現在有一些給壓得變了形,折了角,看了直叫心疼。感覺自己委屈得正像倒地受壓迫的書本一樣,一絲掙紮反抗的力氣也無。

他平日裏因為蘇小玫公而忘家,早等於過單身生活,像一切深居獨處的宅男宅女們,總喜歡毫無來由地同自己說話,這時候他洗完臉,直起身對了鏡子自語道:“北憂兄,你又瘦了。”

嘴裏還哼著歌,歌詞是“我要我要我要跳進水裏麵,那裏有個永恒青春的小孩”,邊哼邊打開一瓶酒,也不找杯子,站在鏡子前麵一陣豪飲,大有真才子懷才不遇、千裏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的怨憤。

北憂受了酒精催眠作用,醺醺欲倒,況且又沒有什麼事情可做,躺在床裏,被子都懶得攤開來蓋上,咕噥著不成樣子的音調,睡著了。

也不知到什麼時間,他忽然睜開眼,醒了,第一感覺是冷,冷得渾身打顫,每二感覺是自己做了一個夢,夢裏的他赤身赤體,處在冰天雪地,好容易算找到一件衣服,穿好了,竟發現衣服毫無布帛絲綿的柔軟,卻是一片一片的白菊花瓣,由繩線相連一體的白色花衣,冰雪映照的天空裏,浮掠著的雲層漸隱漸現地勾畫出一張似曾相識的女人麵容,給風一刮,又開始消散,自己狂奔狂喊,嘴裏喊著一個名字,這名字是“蘇諾”。

現在,北憂驚醒來,回憶這一場夢,在這此刻如此真實的現實世界裏,剛才的名字又一次次在他嘴裏叨念,記憶再也無力阻擋,這個叫做“蘇諾”的人,確切一些,女人,被自己遺忘很久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