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芳草鮮美,不足為外人道(一)(2 / 2)

他們三人行進在丁香花濃鬱的芳香中,感受著沁入心脾的味道,不知是不是辦公室裏聞慣了長久懶得挪動的空氣,乍聞這花香,方北憂忍不住把鼻孔朝向太陽,接連打出兩個噴嚏。

蘇小玫懷疑他患了“花粉過敏症”,看他並沒有噴嚏連天,明白自己過於敏感,打笑道:“你真有先見之明,現在是不是該‘封閉嗅覺’了?”

方北憂會意地笑笑,努力深吸空氣,煞有介事地看著蘇小玫,屏息靜氣道:“剛才我吸進來的空氣,被我用內功控製在鼻子裏,不吸進也不呼出,這嗅覺封閉得萬無一失。”

賈震上前捏住方北憂的鼻子,許久才鬆開,正經道:“好了,剛才那團空氣早被你呼到丈母娘家去了。你呀,現在細細品味這花香美景吧!”防止方北憂報複自己,賈震說完三步並作兩步跑到蘇小玫另一側,方北憂不好隔著蘇小玫的身體對賈震表示鄙視,隻好作罷。

躲過一劫,賈震興奮得手舞足蹈,還說:“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你不過失掉一團無用的空氣,卻換來丁香化解鼻中愁,便宜死你了!”

蘇小玫索解道:“這‘丁香化解鼻中愁’倒有意思,又是哪位古人的名句?”

賈震隻顧笑,方北憂跳出來澄清道:“原句其實是‘丁香空結雨中愁’,出自南唐中主李璟的《浣溪沙》,不過相比較而言,我更喜歡他那句‘小樓吹徹玉笙寒’,你想啊,一直吹到玉笙都寒冷了,想必吹了非常之久,可見一個閨中思婦對夫君的思念是無限大的,遺憾的是現在大部分女子早已不屑思君了,她們隻會思金——丁香化解鼻中愁,被你一說,聞這花香倒真有些心曠神怡了,而且鼻子是進氣出氣的地方,被花香氣占據了,怒氣愁氣便沒有立足之地,你這句篡改得還算水平!”

蘇小玫覺得他們一來一去拆解古句倒饒有興味,看來學文的終歸更具人格魅力,更顯浪漫,如果這時候冒出來兩位理科生,話題估計無聊得很,自己幸虧不要去喜歡那樣的人。但她不忘發一個關於中國曆史的疑問:“我隻記得南唐有個李後主,為什麼又冒出個李中主來?莫非他們之間有什麼關係?”

方北憂道:“這事情掰著腳趾頭也能想明白,一個中主,一個後主,又同在南唐。很顯然他們是父子關係。”

“我大膽猜測,估計還有一位前主,這樣‘前中後’才稱得上圓滿!”蘇小玫自己並非學理,倒歪打正著推論起來。

賈震哈哈大笑,說道:“孺子可教也,南唐前主李昪最大的功勞是給後人留下來才情橫溢的兒子和孫子,他也許算是個政治家,但這個政治家最後也淪落得割地稱臣!”如果說前能拍拍蘇小玫的頭或肩膀或身體上任何湊手可拍的部位,那這番談話真算得上聲情並茂了。

說著,頭頂傳來一陣山呼海嘯的咣當聲,三人同時抬頭,蘇小玫第一個興奮地大叫:“是天使車!”去拉方北憂的手,說還沒有玩過,方北憂抽手出來,掃興表示那遊戲隻有小孩子去玩,賈震大不以為然地去抓蘇小玫的手,手沒抓到,說出的話像扯一片丁香花拋在水麵,花片落下激不起絲毫漣漪:“所謂‘兒童急走追黃蝶’也別有一番情趣,何來妄自尊老——小玫,我和你去,吧?”

這段時間空白得不算徹底,因為加了蘇小玫輕微的歎氣,這歎氣仿佛今天的陽光,慵懶地鋪灑在三個人的臉上。蘇小玫臉上的表情沉重迷滯,扶一束丁香花湊在鼻前來嗅,又覺那香氣乏味得無法暗合自己此刻的心情,她脫離開三人隊伍獨自站到歐夢公園自造的水旁,把身體前傾了,欣賞水中自己的倒影,那水清澈得仿佛自己的影子被深埋於水底,波光粼粼中,她看到自己仿佛扁平得不複有任何分量,輕飄飄地像是企求靈魂的飛升。虛無中被一隻有力的手向後拉了自己一把,回頭看驚慌失措的方北憂,自己身上先驚出了一層喜憂參半的浮汗,詭色道:“放心,我還不至於想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