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北憂這時正和蘇小玫打得火熱,聽父親一說,忽然來了精神,誇蘇小玫漂亮、賢慧,少不了一番添油加醋,極盡“寫作”之能事將蘇小玫描繪成小說裏才可能存在的完美化身,方德誌冷著臉告訴兒子漂亮的女人向來不可靠,但聽說未來的兒媳婦不是城裏人,懸著的心便落下一半兒,更聽說這兒媳婦還沒進門,已經每天三頓地給自己兒子做飯了,甚是滿意。於是方德誌要兒子帶蘇小玫到家裏來相一下。
方北憂愚鈍,把父親最後一句話原封不動扔給蘇小玫。
蘇小玫噘起嘴道:“什麼話從你嘴裏出來,聽著都這麼別扭。我們可是自由戀愛,你都相我兩年了,我倒要問問你相得怎麼樣了?再說了,我家裏相不相得中你還兩說呢!”
蘇小玫這兩天工作疏忽漏發了一則廣告,眼看著月底到手的獎金化作空花泡影,腦海裏交織出前一陣子見倪兒穿著的時髦大衣,她自己也想有這樣一件,在這城市裏,一個女人出門而沒有一件像樣的大衣,好比言談裏未淨的鄉音,那是種自卑感。她將這怒氣一股腦撒向了方北憂。
北憂說:“這隻不過是見麵認識一下,也隻有你,能把一件小事生發出這麼多枝枝蔓蔓來。”
小玫發狠道:“說得好聽!我還不知道,把我誆了去,像肉食店案板上的豬肉一樣供人挑剔,僥幸算是好貨色的,那麼皆大歡喜,稍不如意,便沒有下文,到時總算能稱了你方北憂的意,可以另外找一個了。”
方北憂發急得在房間裏走來走去,自從愛上蘇小玫,他對於平日裏接觸到的其他女人,連正眼都不瞧一下,早已喪失興趣,被她這麼一說,心像漂在大海中的遊魚,泛著深深沒底的委屈,這逐漸加重的委屈牽出了蘇小玫在性愛上的矜持,他的心被攪擾得像隻沒頭蒼蠅一陣突突亂撞:“那麼,請你不要來煩我,如果你不打算和我結婚,現在就可以說,回頭還來得及,反正你還是個處女,並不吃虧。我很累,先睡了。”說完躺在床裏,聽著自己急促的呼吸,心像刀絞一痛一痛地難受。
小玫沉默許久,也自顧自地躺到床上看書,誰也不理誰。北憂自知言語狠毒,傷蘇小玫不輕,這時他氣雖消了,但又不肯開口說話。
他起身去上廁所,走在小院的夜風裏,感覺臉上一陣潮潤,伸手去摸,竟然是淚。他進門時順手關了電燈,黑暗裏摸索著躺下,臉埋在枕頭裏蹭著未幹的淚跡,忽然感覺有些孤獨。
過一會兒,蘇小玫下床打開電燈,向床裏方北憂轉背的肩膀扳一下道:“我問你,你知不知道我正在看書?關了燈我怎麼看?”說完又扳他一下。
方北憂不肯回頭,隻對著牆壁發呆道:“我還以為你不會理我了。”
蘇小玫探過頭來,溫存地說:“我是不準備理你的,可是誰讓我心太軟想跟你一輩子呢!餓了吧?我晚上買了土豆、肥腸,本來打算喂喂你肚裏的饞蟲呢,今天不吃,明天隻能喂狗了,我現在去做,你在床上等著我別睡好嗎?”
方北憂起身道:“我來做吧,今天的事怪我不好,是我說話太重了。”
“你啊,真是個孩子!還是算了,這種事情隻配我們女人去做,萬一再被你搞砸,真要餓肚子了。你們男人不扛餓,餓急了會發火的。”說完笑著把他推回床裏,獨自到小院中開火做飯。
吃著飯,蘇小玫說:“時間過得真快,一晃我們都認識這麼久了,快兩年了吧?”
“是啊,再有兩個月就整整兩年了。我常常在想,如果當初不是在這裏租房子,那麼便會錯過你,如果不是被你發現我吃著饅頭鹹菜,也不可能像現在這樣與你舉碗齊眉,世事真的是太難料了,這一件一件的小事連在一起就構成我們的人生。”
“我記得有位名人說過,人的一生中,你碰上誰,或者碰不上誰,大概有個緣分在的。從偶然碰上到相互了解,從相互了解到深入相愛,這也許就是你我的緣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