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燈滅了,一片一片的黑暗(2 / 2)

明天醒來,第一反應是自己還好好活著,可是口幹舌燥,不像在起一場大火,隻仿佛好不容易點燃的濕柴,沒多久便滅了,彌漫著一股輕煙。

方北憂動了動身體想找一口水喝,忽然感覺小腹濕漉漉的,有股液體盤旋,伸手去摸,激動險些失聲。這對他雖說不是第一次了,可是自從和蘇小玫同宿以來,難說不是,給她知道,還不知會怎麼羞辱自己呢!

僥幸旁邊蘇小玫睡得正香,這樁小秘密便發誓將來要隨了自己一同入土的,甚覺安慰,但想到無端受了汙染的內褲,它顯然正準備出賣自己,因為蘇小玫對於他的一切衣物,幾件襯衫,幾條褲子,外衣內衣,襪子手套,甚至花色、樣式,這裏破過幾個洞、那裏脫過幾次線,都清楚了若指掌,太危險了!

還好方北憂自詡機敏過人,如果時光倒回古代三國,沒準兒做一個僅次於孔明的軍師謀士也說不定。這樣調侃著自己,他決定下床去洗,為免妻子生疑,他翻箱倒篋要找幾件髒汙衣物,隻怪蘇小玫平時清潔工作做得太過周到了,隻找來一條基本幹淨的抹布,二隻穿過兩次的襪子,三枚雖髒但微小不值一洗的護指,鋪了月餘的床單算是個大物件,可這時被熟睡的蘇小玫壓著。他想這險冒得太不充分,一轉身看到沾了泥土的長褲襯衣,頓蒙大赦,如此保得準萬無一失了。

如果烹飪是男人的天性(飯店罕有女廚子的),那麼洗衣清潔一定是女人的基本欲望(潔癖似乎是女子通性),雖然風頭甚盛的女權思想已經搞得男人不像男人,女人更不像女人,不過“公雞打鳴母雞下蛋”的定律好像還有待自然界物種的變革突破。

洗衣對於方北憂來說雖算不得災難,但也夠無趣的,尤其在這寂靜清冷的台閣小院,他於是開始胡思亂想。他在想那一切是怎樣發生的,毋庸置疑有一場夢,至於夢到些什麼,他實在回憶不出,但他由夢想到了昨夜醉酒說下的一通胡話,這時酒早醒了,那每一個字便如骨鯁地清晰,他笑飯館的菜譜,他講豪豬的故事,他吟詩興起說要做一個好夢,他罵了倪兒,他還觸怒了蘇小玫。

酒這東西當真是不能沾的,麻痹大腦而不去麻痹嘴,大腦在清醒時明白哪些是善意的謊言,可以用嘴說的,哪些是真實的思想,要爛在肚裏,一旦醉了,界限便開始模糊。人腦還是太嫩了點,倘若計算精明如電腦,大不了崩潰死機,也不至於鬧此是非了。

他晾好衣服,又在小院做一遍第八套廣播體操裏的擴胸運動,回到小屋,早已不是昨夜那個界限模糊的醉酒直言漢了,收拾起勇氣,推一下蘇小玫,蘇小玫醒了,呢喃自語,昨夜憤怒給漫長睡眠洗滌得差不多了,可是這時不肯就此認輸,便惺忪了眼看他,方北憂笑一笑說:“我昨天喝醉了,講了許多胡話,這全是我的錯!現在想想倪兒或許是對的,我上班抽不出時間來,租房的事就隨你去辦罷!”

蘇小玫歎一口氣,快樂地吻他,這輕輕一吻徹底消釋了兩人的仇恨,她說:“我就知道你不會這樣蠻不講理的,昨晚你簡直變了個人,太可怕了!”

方北憂再次表示了誠懇的歉意,並保證下不為例。蘇小玫相信著他,捧過他的臉來仔細端詳,道:“還好沒有毀容,我晚上直夢到你摔得滿臉是血,嚇,像看鬼片一樣恐怖!你這時覺不覺得身上什麼地方痛?你這人,總是教我擔心。”

方北憂聽到“鬼片”二字,汗毛半豎,他可受不了蘇小玫回憶老電影《畫皮》中場麵時的津津樂道,連忙說著不痛,隻是弄髒了衣服,不過剛才他已經洗幹淨了。

蘇小玫隻說:“你又何必去洗?反正我在家有的是時間,再說我很喜歡洗衣服的。”這樣滿眼愛憐地責備著,穿衣下床,自去外麵刷牙洗臉。

一個星期天上午,他們找好了房子,準備搬家,方北憂因為那天蘇小玫說自己的朋友不來幫忙,通知了賈震。當日一別,大概好久沒有見麵了,好在平時常在網絡裏互通有無,因此並不生分,這時互相見了,問候、寒喧、客套的社交語言,一個也派不上用場。想來隻有同性朋友間的彼此牽掛和希冀最經得住時間考驗,不像男女夫妻,肉體分隔得久了,便恨不能各自心裏那個對方最好從來沒有出現過,這才爽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