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斷不會戴綠帽子,真戴了也不至離婚(2 / 2)

小玫一旁和緩道:“他不說話,應該不會有忌諱,對不對,北憂?”方北憂勉強點一點頭。方德誌近來每有老境頹唐之感,這時發現作為父親的威嚴仍在,感覺年輕許多,他抱起孫子強忍著歡喜說:“乖孫子,來給爺爺胡子紮一下。”方老夫人一把牽開方德誌湊上去的臉,說他沒正經,孩子還小,細皮嫩肉的,怎禁得住他粗糙老舊的一張臉!

方德誌當了蘇小玫的麵問北憂工作的事,他這個副主編離開單位許多天會不會影響不好。還說現在單位、機關裏哪個沒有規矩?勸他不要隨性而為。況且這樣耗在家裏並幫不上什麼忙,可能還會添亂。北憂本來因為和蘇小玫在一起時總擔心原來懸而未決的問題,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冒出來,譬如買房買車,譬如結婚的禮錢,譬如胡華的乙肝病,一些事他沒有能力去做,一些事因為良心會不安不能去做,所以他這次回小鎮以來,一天比一天更想逃避。

這時候父親去了,他借了膽子與蘇小玫說:“爸爸的話有些道理,我既然替不了你受苦,不如盡快回去努力工作,謀個出路。”

他料想裏小玫的反應,該暴跳如雷,極力反對,最至少也要埋怨一番,才是她一貫作風。也許是意識到榮升了母親,正如母以子貴,壞脾氣該收斂些,她竟然不動聲色地同意了。

這事情來得如此容易,使方北憂仿佛進入一個遠隔爭戰的婚姻幻境,在小玫適才的口吻裏,儼然夫妻爭吵是不可理解的事。他不免對未來膽壯起來,想自己吉人天相,一切煩心的事自有解決。孩子是他們二人的心肝寶貝,更難說不會是使他們婚姻幸福錦上添花的調和劑。自己斷不會戴“綠帽子”,真戴了也不至離婚。

方北憂回到城市,第一個見到的人,意外是蘇小念。他們現在租住的這間兩室一廳,其中一室空閑出來,蘇小念升大學後,偶爾來住。她仍然熱愛著文學,很像當年的方北憂,懷抱勢將使文壇為之一震的遠大夢想,並堅信成功的到來。

方北憂在文學方麵是個固執的人,這“固執”一詞很難簡單就“褒貶”而論,他的固執,即是篤定不疑地認為——真正的文學,決不是為了追求物質生活的富足。他還發覺“稿費”的存在最不合理,應該取消,好將對文學的追求轉變為毫無功利化的寫作。然而當他麵臨著經濟上的難題時,那夢想便沒了棲身之處,好比一桌五光十色的飯菜下肚,又逃命排出體外,變了模樣。

他有一次和蘇小念講到他的這種想法,但願不要步自己後塵。蘇小念極力反對他說的話,還說人沒有夢想並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有了夢想而輕易放棄,隻怕漸漸連重拾夢想的勇氣都沒有了。

方北憂笑她天真,人都是這麼個活法的;還說思想的富有,物質的貧乏,兩者結合便稱之為痛苦;又說男人不比女人,男人要負責買房買車,要讓一家人有錢花,天經地義,這時候的夢想,還是算了吧。

他說出這番話時,蘇小玫當然不在一旁,否則免不了一頓吵。但蘇小念願意替他分析之所以如此的原因,最後竟大膽斷定——這所有一切全是因為他談戀愛,或者說太早談戀愛了。她說剛畢業的大學生談戀愛,根本是在互相浪費——女人浪費男人奮鬥、學習的時間和或許能用作投資的金錢,男人浪費女人的青春。姐夫當時和姐姐談戀愛,就這樣把可以用來寫作的時間虛度在卿卿我我上了。

蘇小念當時觀察姐姐並沒有在家,所以毫無顧慮,更進一步地大膽斷定——即便談戀愛,也該找個同路人作對象,能深入到你內心的那種,像姐姐哪裏能體會你寫作的辛苦!一次我見姐姐上一個網站讀小說,她同時收藏了三本,讀完這個去讀那個,然後要等作者第二天更新,我說不怕等得難受嗎?姐說沒關係,有個人一天寫一萬字呢。天!他們也能算是在真正做文學嗎?簡直一群跳梁小醜!最後蘇小念說,同路人並沒有那麼容易找得到,還是你太急了,你真該靜心等幾年的,這也是作為一個文學家應該具有的修養——耐得住寂寞。

方北憂自認有些聰明,所以遇事容易多疑,這一席話更讓他感覺是替了她姐姐蘇小玫來試探自己,隻有最後一句仿佛暗示的話,聽到時心忽然軟綿綿地沒力氣跳躍。他拿不準,不敢貿然表態,所以隻開玩笑道:“你這丫頭!事後諸葛亮。”

去年陰曆年前幾天,賈震來家裏玩,當時蘇小念也在。後來網上聊天時,賈震說:“像!真像!我決定追求她,不過想到將來要叫你‘姐夫’,我太吃虧!”方北憂發過去一個“大牙”,一邊看著,發覺自己有些邪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