韻華樓,摩天礙日,華麗壯觀,已然是京城一道奇景。但凡登過樓的,無不對那裏的菜式嘖嘖稱讚,無不對考校的先生心悅誠服,無不感歎樓主的奇思妙想……
然而,一夕間的變故,卻讓很多人無法接受,是以,天色漸暗,仍有路人駐足,對著那片廢墟或歎息或沉思。來的時候舉京矚目,去的時候轟轟烈烈,這樣的手筆,這樣的氣魄,卻查不到樓主,不得不說是一大憾事。
年晨溪領命出宮已近酉時,莘息來報,方才知曉韻華樓之事,他也同那些路人一般,在韻華樓對麵的酒館裏凝望著這片廢墟出神。
他不懂此時的心情該如何描述,有震驚,有擔心,有傷感,有失落,竟還有一絲莫名的解脫。飲完麵前一碗酒,年晨溪正欲再叫一壇,隻見莘息疾步而來。
“少主,打聽到了,半個時辰內坍塌的,該是公子下令燒的暗井。”莘息低聲耳語
年晨溪如釋重負。暮文下令,那自然是安排好了所有退路,隻覺得剛剛所有的情緒竟然一瞬間消失,他衝莘息點點頭,二人起身回府。
兩年的心血一把火燒掉,暮文沒有分毫猶豫,年晨溪得知後更無一絲抱怨。隻因於他們來說,多少個韻華樓也不及對方的安危重要。
尚未立夏,京城這些日子已經開始慢慢燥熱,城西一間客棧,暮文卻陷於層層被衾中,隻露出前胸幾許,如玉的肌膚上一個不大的掌印清晰可見。
程楓端坐床側,一邊布針一邊囑咐止水:“新入的幾味藥需先滾水,半時辰後再添舊方。一個時辰內煎好拿來。”
暮文看著程楓一臉凝重,加上久病成醫,明白這次不同以往,聲音略微沙啞慢條斯理道:“程叔,您上次說以毒攻毒,不妨先試試,這寒毒是時候拔除了。”
雖然習慣暮文每次說起自己的事情那種置身事外風輕雲淡的態度,程楓還是不由得揪心萬分。以毒攻毒,這是最壞的打算,說起來簡單,其中的凶險想必暮文早已心知肚明。必須準確判斷餘毒的分量,而且需用同體內的餘毒一樣狠絕的藥才有五成的把握治好。一旦失敗很有可能比現在更難控製,能不能保住性命都是問題。
程楓憂心忡忡的拔了針,扶暮文起身:“少爺,彙滴丸想必可以控製。先送您回江南一切安頓了,我自有他法。”
暮文清楚,程楓隻是安慰自己,哪裏有更好的辦法,除非能遇到江湖上傳說的詭老,不然以現在的病體能夠撐過五年已是萬幸。五年……以目前的形勢,於他,遠遠不夠。
正當兩人陷入沉默時,房門一開,探月進來麵掛淡淡的笑容恭敬道:“公子,這兩日在宣王附上打探幾番,宣王身邊確有暗人出沒,皇上恐怕已將地下王朝移交給宣王。另外也通過以前在夢妃宮裏呆過的內侍和宮人了解,夢妃剛入宮時甚得龍寵,宮裏一應俱全且樣樣都是最好。皇四子當年剛出生就夭折,皇上更是對夢妃聖眷優渥。後來宣王出生後又是一場大病,皇上不知聽了什麼傳言,便逐漸疏遠夢妃了。後來夢妃香消雲散,皇上卻沒有任何儀式和詔文,所以就有了夢妃極其不受寵的傳言。”
暮文聽完後,低頭沉思,黑如瑪瑙的眼裏如深淵,透不出分毫的情緒。待到抬頭時,目光柔和,雖然臉色依舊蒼白,但那淺淺的笑容好似春日微風拂麵:“這幾日辛苦你了,看看其他諸事安排的如何,如果一切順利,五日後啟程。”
探月領命告退。許久後,止水端藥進來,依然板著臉:“公子,藥好了。”
止水性子原本開朗單純,和探月一樣的年紀一樣的麵貌,心計卻相去甚遠。探月總覺得弟弟這樣非常不適合呆在暮文身邊,故訓練他變得讓人難以親近,這樣犯錯的機會多多少少能避免一些。是以,可憐的止水一直心如熱火,麵如寒冰,相當分裂的活著。
看著暮文眉頭不皺半分將藥迅速喝完,止水接著說:“公子,聯絡宣王的人回來,宣王隻道,京城入夏,何不待本王大婚,送完賀禮後再啟程。”
暮文雙眸一沉,為了年晨溪能順利離開,他昨日答應了宣王的條件,故今日遣人詢問,不想卻要留京些時日了。宣王並未言明何事,然,大婚這日,絕不簡單。
止水正要出去,又想起什麼,從懷裏拿出一個精致的小盒子敬重的交給暮文:“公子,剛收到暗報,運送韻華樓貴重物件的辰部已經上路。隻是,這顆珍珠,哥哥交與我,說是公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