礦山的勞動是繁忙的,疾苦的,風濕病痛的,且由不得任何懶散空閑。說要讚揚礦工們的時候,高大的舞台上那除了形式以外他們又真正得到了什麼?我得到了那份職業的自豪那是因為我今天希望告訴你們這些!不,還有,礦工們熱愛勞動,當然就熱愛著生活!我們時常站在光輝的舞台。
於是在第二天早晨七點,我被工頭楊富成安排插在早班,一共九個人,開始了我人生第一份工作。
第一次穿上勞保服,質地感覺要比我的那些舊迪卡衣服要舒服的多,勞動布料的。那是我從拉達衝小街攤子上買的,這裏雖然假貨成片,但是價格鄉音,適合礦工們的消費,礦工是不會在乎名牌與時尚的。戴上新買來的安全帽,那是頭一次,我把它說成是古代的頭盔,我們注定的命運就是小卒,古代的士兵有個頭盔是為了防止冷箭,我們的安全帽是用來抵禦那些碎落的地球本身。不多時,感覺頭皮就開始發癢,熱罓罓的氣能把頭悶暈,這是低質量不合格塑料殼罓氣的緣故,讓人難受。現在的市場,假貨可是比真貨要多。礦燈是腰係式的,把它係在腰間,即可以照明,又可以抵抗饑餓,隨著體力的消耗,總會把腰間的礦燈帶子隨著拉緊一些。水鞋買大了,有些尺碼不合,我往裏麵墊了幾層紙板,就特別富有彈性了。
我想過我會彈得很高,彈出天空,彈出地球,彈出星際。然而,此時卻是渾身感覺不自在,有些束縛僵硬了。冪冪中在寓意我,我被束縛了。
順著工棚出門的方向,沿著一片綠化樹林直過,爬上幾十蹬坎子,過了一塊草坪,來到了錯綜複雜的軌道區域。黃泥灰塵與水泥地混蹤一起,整個片區再也看不出半點綠色的生機,當然也不會有華貴的屏風,當然更不會是燈紅酒綠的,這裏隻能說是荒蕪慘淡的了。
第一映入眼簾的是坑口的牌坊。用紅色模塊拚出的大字――親人的期盼。
它橫在牌坊梁上異常顯眼。它時刻顯著新鮮,經常有人照管這最重要的提示,是要提醒著每一個下井幹活的工人,我們總是被牽掛的。
人最怕的不是沒有了牽掛,而是沒有人牽掛,人一旦沒有人為自己牽掛,也就算是被這個時代遺棄了。
我開始不安分起來,頓時內心泛起一股熱浪隨之又在平靜之下異常的悲弱著波濤洶湧,瞬間整個人的內心滿是慈善、溫和、懺悔、祈求平安這樣的字眼。我甚至對孩童時曾割開絲瓜拉屎的行為懺悔。三個麻袋裝錢的暴富想法被緊緊蓋在了櫃子,蓋在人性本初,此時想翻也是沒法翻的。
牌坊下的鋼軌錯綜複雜,岔道直道十幾條在坑口形成一個小型火車站,與側麵對麵的山坡交織出一幅二戰時期模樣的黑白畫,我能想象到那時的悲慘世界。這裏便是淒涼且又機械熱鬧著。低矮的滑軸線有些剛到我的耳朵高度,鋪成一張大網拉扯到遠處,常常火花四射。鐵軌坑窪讓走路巾巾絆絆,特別困難,一灘水一灘泥的夾在軌道中間。
“當心,夥子娃兒,機車來了。”一個工友提醒我。
隻見閃爍著耀眼火花的機車從我身旁飛馳而過,他拽了我一把,把我撩過一道鐵軌的位置。我冒了一身冷汗,幾秒鍾才回過神來。大多數第一次來礦山的人大概都有這樣的經曆,搞不清楚機車會走哪裏經過,由於鐵軌排列太多,經常會把一個車道的左軌看成是另一個車道的右軌,把另一個機車右軌當作這條機車的左軌,這樣昏糊混亂。因此礦山上機車撞人的事故時有發生,我的一個表舅就是因為不懂安全知識,扛著鉛杆順軌道走路時,經過水塘,鞋子漏了,鉛杆擦到滑軸線過電死去的。這種事故也是經常聽說。
為此,我感觸到了礦山潛在的危險,讓我在接下來的所有礦工生活中經常提心吊膽,異常小心。不過,礦井下的有些安全是沒法人為防範的,這個我敢肯定的這麼說,因此我上過好多的當。比如黑漆漆的那些澇塘裏,有的上百米寬度,高也有幾十米,那些石塊都是開采懸掛起來的,根本把握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