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卡步才穿過一個“狗洞”,水鞋在泥潭裏逛來逛去的,拍打腿梁杆,生疼著。燈光在霧氣騰騰裏,模糊的,一點明亮也沒有,昏暗死氣沉沉的。還伴隨有冷風回旋在這裏,頓時就讓人產生陰森的恐懼感。地獄就是這樣,我想象過地獄與天堂,顯然地獄名副其實了。(澇塘,開采留下的空洞,有些支離破碎的小洞多次坍塌會形成很大的空洞。)過了澇塘向下是幾盤木樓梯支起的陡櫈,這種陡櫈梯子糊滿稀泥,比油還滑。這是衝積礦營頭,從窩路進來就到處是淋旁水,泥和著水水和著泥,裹辺纏縛著腳步,伸展起來很是費勁。淋旁水讓我們早已濕透進了內褲,連胯子都沒有絲毫幹紗,那些稀泥在衣服與皮膚間摩擦得柔潤細膩,往肚皮毆一坨下來放在指間揉玩,便就是趕趟打發時間最好的消遣。隻有小礦石顆粒在脊背與籃子的摩擦時,才會又讓人知道苦是這樣的煎熬。
我開始對這種境況害怕起來。埋怨,擔憂,恐懼,心理攪動異常激烈。後悔自己不好好讀書,逞能來了這種鬼地方。童年時,我的理想是當一名老師,可天生懶惰的我從來沒有用功過學習,經常愛投機取巧。現在報應開始了,以後會更加遭罪的。埋怨與悔恨在我心裏刨煩,委屈的內心憤憤不平,我甚至開始強烈的預言我會死在這裏。太多太多說不完的憎恨、埋怨、委屈在心裏五味雜陳,如刀絞一般。
其實父親早就告訴過我我所要經曆麵對的任何一切和可能,可我偏是不聽,固執的個性讓我現在成了即將被命運宰殺的羔羊。
就在過完澇塘老馬提醒我的時候,我腳底打滑從樓梯飆了下去,徑直掉落在樓梯底下的水倉,一下子嗆到脖子,瞬間覺得死亡就這樣光臨了,我除了本能反應外或者當時根本就不想掙紮了。老馬他們把我從水倉拉出來,我成了呆子,一連幾天都是腦子空白的呆子,隻知道跟著上班下班,完全麻木的沒有任何思想。
老馬把我領出營頭,在電爐火旁說起了他。
老馬今年四十三歲,同我是老鄉,就在鄰村,我家下卡,他家上卡。他年輕時做過代課老師,當過木匠,手藝聽說很好,二十幾歲在一次做木工活時被一個調皮的孩子用竹劍挑瞎了一隻眼睛,那支竹劍還是老馬親自送給那個孩子的玩具。為此他與孩子父母經過公家調理,但孩子父親當時就是木沽鄉鄉長,老馬沒有得到合理的補償或是法律承諾。老馬耗盡所有錢財想落實個交代,但隨著時間久了沒有回應,事情就慢慢淡了。老馬說他想過好多次想要了孩子父親的命,說他仗勢欺人,為此他跑到孩子家鬧過好多次,後被派出所拉去教育過幾次,他就軟了,說他不服從調解。就在最後一次他去孩子家討說法回來的路上撿回了一個布捆,裏麵有個嬰兒,他便一直照顧成了嬰兒的養父,因此就沒能娶媳婦成個家室。村裏好多人勸他放棄孩子,但他卻固執的沒有,把孩子當作自己親生,算是一直相依為命……。
我粗略搞懂了他們的關係,老馬的養女就是惠慧。她是我小學同學,比我小一歲。兒時還經常約她到我家摘柿子。初中以後老馬覺得一定要把他的寶貝女兒扶養成才,便送到了平縣城裏讀書,現在正在念高中一年級。
對的,惠慧。她是我最先暗戀的女孩兒,我們似友非友的相處著,在各自的世界裏等候著什麼。而她又成了我說親、愛情、婚姻裏一直放不下的女人。然而,緣分的玄乎,說道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