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舒,當心一點。”廖大夫緊張地看著搖搖晃晃練習走路的舒舒,相處了幾日,他確定她並不是瘋了,隻是失去記憶,心智變得跟小孩子一樣,甚至連走路都忘記了。不過有些東西總歸是學過,腦子裏會有印象,比較書上的字,她開始一個也不認識,他略一指點,才一天她就把醫書上所有的字都認了下來,連裏麵藥草的種類也記全了。哪種病要怎麼治,哪種草藥叫什麼,長什麼樣子,有什麼氣味,她也都記得。這樣看,他應該讚她一點聰明。但是她還是走不好路,一不留心就會摔倒,手指也不靈便,有時連個東西也握不緊。
“啊!”她一聲慘叫,身子斜斜地倒向一邊,重重地摔在地上。“好疼。”她苦著臉,揉著摔疼的腰,一手撐著地麵,試了好幾次,總算東搖西晃地站了起來。“伯伯,走路好難。”她微嘟著嘴,嘿嘿傻笑,“我可不可以不學呀?”
“不可以!”廖大夫故意板著臉說。
舒舒苦著臉,隻得乖乖地繼續練習。剛走了幾步,門外傳來聲音,“廖大夫,將軍叫你去。”
“是,老夫馬上就去。”廖大會應道,摸著胡子猜測將軍叫他去所謂何事。
舒舒的事不會有人起疑心,軍中那麼多人,哪能每一個都認得過來,他前日跟某營將士喝酒時,向他要了一個士兵當下手,那人本是戰場中失蹤的,多半是已經死了。舒舒頂了他的名,成為他的助手,名正言順地留在他身邊幫他的忙。他有幾次帶著她去為受傷的將士換藥,他們也都認得她,叫她小五,那個失蹤的士兵就叫小五。兵荒馬亂的,軍中識字的沒幾個,幾個人之間都是叫“渾名”。有時候“小五”是你,“瘦子”也是你,有時候同一個帳下就有好幾個叫“小五”的。叫來叫去,誰認得誰是誰,她臉上又常是髒兮兮的,跟軍中新進的少年小兵一般瘦小,大家隻當她是新來,沒人去管她的來曆。
“小五,我去見一下將軍,你乖乖呆在這裏,好好練走跳,不準亂跑。”他認真地交待,看她點頭,便放心地拿著藥箱離開了。
見他走了,舒舒一臉認真的繼續練走路,第一步,她用力踏下,等身子穩了,再抬起另一隻腳;第二步,她穩定腳步,長長鬆了一口氣,放鬆了很久,再抬起另一隻腳;第三步,腳還沒有踩穩,整個人已經鬆懈了下來,正學著廖大夫的樣子摸著空氣做得胡子,人已經歪到一邊垂直向側邊倒下。
“好疼。”她吸了吸鼻子,倒在地麵上盯著地上的塵土。她的身上總是髒髒的,這裏的士兵都是這個樣子,也沒有人追究,就連她的臉上也全是泥,乍一看就跟個泥猴子似的。別人都以為她是十二三歲從軍的男孩子,跟她同年紀的軍中多的是。
她側躺在地麵上盯著帳蓬進來的入口,過了許久,門口出現一對靴子,她往上一看,一個跟她差不多年紀的少年一臉焦急地盯著她。
“廖大夫呢?你怎麼躺在地上。”
“大夫去見將軍了,我摔倒了。”她極為平淡地說,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腳步往後一飄,好像又要摔倒的樣子。“你有什麼事嗎?”
“沒什麼事?”他不耐煩地皺了一下眉,斜眼打量著她,“我聽說廖大夫醫術最好,你是他弟子,一定也很好吧。”
“嗯。”她毫不客氣地點頭,開心地笑著,還是第一次有人誇她醫術好呢。雖然,那人完全不是這個意思。
“真的嗎?”他眼睛一亮,隨即裝著極懊惱的樣子說,“你去看看住在草堆的那個家夥吧,身上那麼臭,馬都熏得吃不下他躺過的草料了。也不知道他有沒有死。”
“好。”她點點頭,學著廖大夫的樣子,拿了一些常用的藥跟著他出去了。一路上,她跌跌撞撞地,總算在那名少年的幫助下,到了那個草堆。
“快點動著,前幾天還不叫得挺歡的嗎!”
“呸,真沒勁,就跟死人一樣。”
叫罵聲夾著身體撞擊的聲響被草堆掩藏著,少年皺了一下眉,眼中露出鄙夷的神情。舒舒困惑地歪著頭,一步步走到草堆後麵,剛看到一點,整個人一時不慎摔了一個狗吃屎。前麵的人停了下來,都一臉戒備地盯著倒在地上的舒舒。
“好疼,”她抬起頭,臉上五官皺成一團,“呸呸。”吐幹淨嘴裏的泥沙,她抬起頭不解地看著衣衫不整的三個男人,“你們是在幹什麼呀?”
“小子,別多嘴。”三個穿好衣服,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慌忙離開了。
舒舒好奇地盯著他們離開的背影,為什麼不告訴她呢,是怕她不明白嗎,她很聰明的。
“喂,你快來看看他。”
少年的聲音喚回她的思絮,她回過神,索性也不再站起來,慢慢騰騰地爬到草堆前麵。躺在那裏的男人早就已經昏迷了,不著寸縷的身上帶著新舊各種傷痕,幹裂的嘴角和後穴都沾著混著血跡的濁液。少年拿過旁邊撕得不成樣子的衣服蓋在他身上。
“要是他醒著,一定最想這麼做。”他神情複雜地解釋道,看到舒舒盯著昏迷中男人的身體看,不禁有些氣惱,“你看什麼看,你也跟那些人一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