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乙因為有國事纏身,教導他們幾兄弟的時間很少。
比幹是帝乙最信任的弟弟,他正直無私,品德高尚,故而教育幾兄弟的任務,就落在了比幹的身上。
手中的戒尺,打爛了一個又一個。
子衍是從心底裏,對比幹有一種天然的畏懼。
嗆啷———
佩劍掉落在地上,子衍頹喪的跪坐了下來。
“比幹叔叔,我還有多少時間?”子啟沒有抬頭,一邊刻著字,一邊問道。
比幹沉默少許,道,“三天。”
子啟動作微微一滯,苦笑道,“看來我是沒機會,把這最後一卷《微子之說》刻完了。”
“我會幫你。”比幹道。
子啟一怔,隨即笑了笑,放下手中的竹簡,跟隨比幹、孔宣離開了這座封閉的密室。
……
傍晚。
椒玉殿。
帝辛跪在王太後麵前。
從早上到現在,帝辛保持這樣的姿勢,已經有一天的時間。
王太後背對著他,不理不睬,自言自語的念叨著關於三兄弟兒時的點點滴滴。
在帝辛小的時候,三兄弟關係很是和睦。
子啟作為長子,對子衍和帝辛,真的很照顧。
陪他玩,陪他鬧,弟弟犯了錯,作為長子則主動承擔,不想讓自己的弟弟,受到任何的傷害。
但不知何時。
一切都變了。
子啟、子衍漸漸疏遠了帝辛。
關係逐漸的冷漠,一直到帝辛成人之前,幾乎已經形同陌路。
直到現在,變成了生死仇敵。
這,就是帝王家的悲哀。
帝辛最大的罪過,就是頂著一個嫡子的身份。
而作為同母同父的親兄弟,卻頂著一個庶子的身份,被人非議,被人譏誚,被有心人以此來間隙三兄弟之間的感情。
深夜,王太後的念叨聲停止了。
她身體輕顫,聲音哽咽道,“受德,娘最後問你一次,你真的要殺死你的親哥哥不可嗎?”
帝辛聲音堅定道,“殺!”
“那娘也不會獨活!”王太後厲喝,“你若做下手足相殘的事情,那娘從今往後,就不會再認你這個兒子,哪怕是我死了,也不許你祭拜!”
帝辛沉默。
沉默了許久。
他起身,對王太後拜道,“母後,兒子的第一身份是一國的君主,其次才是你的兒子,子啟、子衍的弟弟。王法無情,請恕兒子不孝了!”
說罷,帝辛大步離開了椒玉殿。
身後,是淒厲的悲哭聲。
天空也響起一道道雷霆,
隨後,滂沱大雨而下。
似乎是天公的眼淚。
……
牢房內。
帝辛與子啟、子衍圍坐在一張桌子旁。
桌子上擺滿了精致的菜肴。
三人不言語,一碗一碗的往肚子裏灌著最烈的酒。
“照顧好母後。”子啟道。
“我會的。”
“成王敗寇,我不後悔,如果再來一次,我依舊會反你。”子衍道。
帝辛沉默片刻,“嗯”了一聲。
“我不甘,憑什麼你我都是同父同母的兄弟,為何你是嫡子,而我是庶子?為什麼你光芒萬丈,猶如最亮眼的星辰,而我卻要活在你的光芒下?”子衍灌了口烈酒,道,“如果有來生,我不希望再做一個王子,隻願做一個普普通通的農民。這輩子,我也享受夠了,也不虛此生了。”
“照顧好我的家人。”這是子啟迄今為止,第二句話。
“會的。”帝辛點頭,“大哥的遺腹子,寡人會帶在身邊親自培養。”
兩年前,子啟在宋國迎娶了一位士大夫家的女兒,出身不算高,但卻很端莊、賢惠。
“我孜然一身,死後,除了母後會為我哀傷外,就沒有其他人念叨我了,也好,也好,於世了無牽掛,塵歸塵土歸土。”子衍醉眼朦朧道。
“時辰不早了,大王請回吧。”子啟飲下最後一碗烈酒,整理了一下儀容。
帝辛起身,長拜道,“弟子受,恭送兩位哥哥。”
話落,帝辛離開了牢房。
在帝辛一隻腳踏牢獄大門時,屬於子啟、子衍的氣息,倏然斷絕。
身體微微一滯,懸空的那隻腳,緩緩地越過門檻,落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