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之下的金鉤賭坊像是蟄伏著的怪物,動也不動,安靜的閉著眼睛,在人們所看不見的地下深處,它邪惡的心髒正在跳動,無情的攪碎了那些單薄柔弱的生命,把他們變成足以成為夢魘的怪物。
虞小樓的耳邊哄響著電梯的聲音,他覺著心裏放鬆了不少,一股劫後餘生的感覺充盈上虞小樓的心頭,放佛脫離了無間煉獄似的。虞小樓心有餘悸的靠在電梯上,明明隻是片刻之前所見到的慘象,卻過於真實的讓虞小樓甚至覺得那隻是他的一篇噩夢。
酷刑虞小樓聽過不少,什麼‘黑皮子’‘騎木驢’他都有所耳聞,有些他甚至都親眼目睹過,可是金鉤賭坊地下的一切,已經遠超了他所能夠理解和接受的酷刑。他不知道應該怎麼形容那樣的行徑。
想到這兒,虞小樓的心裏除了揮之不去的恐懼,又添了幾分氣憤,原本他隻想把《點將歌》這一個燙手的山芋扔出去,可是如今他倒不這麼想了,沒了《點將歌》,算上之前他得罪了日本人,又招惹了金不渙,他肯定得被他們扔到腳下的魔窟裏去。
可是不交出《點將歌》,他又得再做打算,重新合計合計,想想怎麼對付這金不渙。金不渙老奸巨猾,已經幾天沒動靜了,他肯定是再等著什麼時機,再給虞小樓送上門幾個大麻煩,絕不會善罷甘休。
虞小樓剛想到這兒,電梯便停住了。虞小樓探出半個腦袋,透過鐵柵欄門看了看電梯外的情況,寂靜的沒有一絲動靜,連個呼吸聲都沒有,虞小樓心裏稍微寬慰了些,這裏好歹是沒有人。
待那鐵柵欄門緩緩打開,虞小樓緩緩的先邁了個步子出去,他知道他已經到了地麵上,空氣中幹燥的冷氣與地下潮濕陰冷的氣息截然不同,他已經來到了地麵上,徹底從地獄裏走了出來。
虞小樓探出手,朝著前麵摸了摸,他還不適應這種一點光線也沒有的黑暗,忽然他的雙手摸到了布料一類的東西,可是絕不是人,渾身堅硬如鐵,虞小樓緩緩抬起頭,已經稍稍適應了黑暗的他,看見了自己的雙手,正落在一個人的肩頭。
驚嚇讓虞小樓連退了幾步,他抬起頭,可是那人動也沒動,他穿著金鉤賭坊夥計的衣裳,頭上帶著麵具,站的筆挺,卻動也不動一下。
莫不成是睡著了?虞小樓心裏思忖著,可是站著睡著也太不靠譜了,何況他剛剛雙手已經推到了那人的身上,他的身子硬的像塊鐵板似的,絕不可能是睡著了。虞小樓的腦袋裏閃過了那些屬於地下魔窟的怪物們,他的心裏突然膈應了一下,這些帶著麵具的夥計背後,會不會也和那些地下的怪物似的。
虞小樓也不知道哪冒出來的膽子,他走上前去,伸出顫抖的兩隻手,把那動也不動的夥計臉上的麵具解了下來。
麵具下青黑色的臉龐似乎凍住了一般,麵如死灰,睜著眼睛,卻直勾勾的看向前方,眸子裏已經失去了光華,如同行屍走肉一般的站著,動也不動。虞小樓能感覺到他還活著,他還有微乎其微的呼吸從鼻孔和雙唇之間呼出吸進。
虞小樓使勁一推,夥計紋絲未動的站在原地。虞小樓長舒了一口氣,他把手中的麵具原模原樣的給夥計綁了回去,他記住了白靖的話,不要留下任何的痕跡。他這才放眼看去,這黑暗之中,林立著這樣如同石頭人一般的金鉤賭坊夥計。
沒有聲息,一動不動。
金不渙的夥計們,已經成了任他擺布的行屍走肉,虞小樓快步的離開了這裏,穿過林立的活死人們,他邁出大門,身處在金鉤賭坊的後院。虞小樓抬起頭,終於看到了夜空上映出的一片圓月。
他這才想起,今天還是元宵佳節。南京城的人們正各家團聚,美酒佳肴的享受著人間之樂,卻怎麼也想不到就在他們的腳下,有著一個金不渙和日本人親手打造的人間煉獄。
虞小樓突然意識到,他要保全自己,不僅要把《點將歌》留在手裏,更要把金不渙趕出南京城去,要覆滅這個‘第十二研究所’,要把這個魔窟翻個個兒,把它鋪在天空之下,才能徹底保證自己的安全。
南京城的爛賭鬼終結是有限的,等那些不人不鬼的怪物都死了,虞小樓不敢想象金不渙還會去哪裏搜羅人命,來讓日本人進行所謂的‘研究’。
金鉤賭坊後院的高牆攔不住虞小樓,能夠呼吸人間的空氣,即便是寒夜裏,他也覺得放心了不少。虞小樓幾步助跑,右腳腳尖踩住牆麵,左腿緊跟著抬起來也踩在牆麵上,右腳得了個空檔稍稍使勁,整個人如拔地而起一般,一舉躍過了高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