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力一看那張欠條就傻了,如果換成別人,看到百分之五十的利息絕對報警,告我放高利貸。
可王大力的經濟狀況很複雜,早年還因為洗黑錢坐過牢,我料定他不敢告我。
在原地猶豫了老半天,王大力才顫顫巍巍將欠條還給我,隨即又露出一臉便秘的表情:“向民他現在……出了狀況,沒法還你錢啊。而且你別看我住在這,其實我就是向民的二叔,他的事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剛才還一臉霸氣地朝我撒錢呢,現在一看攤上事了,直接把自己摘得一幹二淨!
我冷冷地看著他:“少跟我來這套,叫王向民出來!”
王大力可憐兮兮地望著我:“向民他現在……他現在不能見生人。”
我說沒關係,我不算生人。王大力見拗不過我,無奈地歎了口氣,帶著我來到側躺在別墅牆根處的一個小門。
對於這扇生滿鐵鏽的小門,青瓷中也有一段記憶,所以我知道,從這個地方進去,就是老王家的儲藏室。王向民的父親有一個奇怪的嗜好,就是收集各式各樣的鉛筆,所有的鉛筆都存放在這間儲藏室裏,裏麵被布置得很細致,灑滿了防潮用的石灰粉,不過老王去世以後,這間儲藏室就徹底荒廢了。
現在我開始懷疑,青瓷中那些關於王向民的記憶應該屬於一個偷窺狂,而且這個人在很多年前就一直在關注王向民家的情況,他不但知道王向民經曆過黑水事件,知道王向民在外麵徘徊了一段時間才回家,竟然還知道王向民父親的嗜好。
可以暫時推測,這個人要麼是個女人,要麼是個內心傾向女人的男人,因為記憶中的視角全部都帶著一種女性特有的敏銳、柔和,但讓我感到奇怪的是,所有的視角都是從下向上仰視,仰視的幅度就像是一條狗在仰視自己的主人,可王向民從小就對狗過敏,他們家別說是狗,任何帶毛的家畜都沒養過。
而且這個人曾跟桃舞做過交易,所以他的記憶會被封存在青瓷中,同樣,一個敢將記憶封存在青瓷中的人,也絕不可能是黑水事件的主謀,而且在這個人的記憶中,從來沒有出現過他本人的長相和名字。
所以很顯然,這個人在和桃舞交易的時候,故意隱藏了自己的一部分記憶。三界之中,隻有一個人能在青瓷麵前使用這種伎倆,就是鴻老板。
但鴻老板的脾氣我比誰都了解,他絕對沒有閑情逸致去篡改什麼生死簿,也沒有興趣在這座邊境小城搞出什麼人口失蹤事件。以他的能耐,吹口氣都能把三界翻個底朝天,根本用不著這麼麻煩,他天生就是一個怕麻煩的人。
唉,每次想起鴻老板,我心裏就難受,這老東西消失了這麼多年,臨走前連招呼都不打一個,虧我和元老板這些年還總是掛念著他。
就在我皺著眉頭沉思的時候,王大力打開儲藏室的鐵門,說王向民就在裏麵,讓我自己進去。
我沒心情理他,沿著狹長的樓梯走進地下室。
潮濕的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非常強烈的騷臭味,隨著我越來越深入,這股味道也變得越來越強烈。儲藏室裏漆黑一片,不過不影響我的視覺,我看見一個臉盤被頭發遮住的人正靠在角落裏打鼾,他的頭發顯然已經很久沒有清洗過,上麵全是油漬和石灰粉,離他不遠的地方散落著一堆已經腐爛變質的剩飯,在那堆剩飯附近還有一坨坨極為汙穢的東西,棕黃色。
我捏著鼻子來到那個人麵前,用手指剝開他額頭上打縷的頭發,一張髒乎乎但不失帥氣的臉出現在我的麵前。
沒錯,他就是王向民。
我學著老孫的樣子摸了一下他的脈搏,時而躁動無比,時而微弱得難以想象,雖然我不懂凡人的醫學,但也知道這種脈相極不正常。
就在這時,王向民突然睜開了眼睛。
他的眼中布滿了血絲,眼神飄忽不定而且十分空洞。
我不禁皺起了眉頭,這種眼神隻有兩種人會有,一種是一隻腳踏進鬼門關但還沒死透的人,另一種,是中了心魔的人。很顯然,王向民屬於後者。
說的通俗點,他已經瘋了!
王向民神情呆滯地看了我片刻之後,突然著魔似的撿起半截鉛筆,衝到牆邊瘋狂地亂塗亂畫。
剛開始王向民畫的東西完全沒有章法,全是些不明就裏的線條,可之後他畫的東西卻引起了我的注意。
首先是一些黑色人影,它們身上好像都布滿了某種粘稠的液體,有一些還順著背部流淌下來,凝固在大腿和小腿上,王向民的畫很有想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