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倆從來時的路返回，道路兩旁都種了樹，隔兩三顆樹就有木製的箭頭標明方向和文字說明，她們沒怎麼費功夫就走出了校門。徒中又經過那件大教室，門已關閉，從裏麵傳出非常嘈雜的聲音，幾扇窗玻璃被震得劈裏啪啦響，還有幾本磚頭厚的書從窗戶裏被甩出來，掉進草叢裏。母親嘀咕：“這些學生確實太頑皮了，哪像我們以前那麼聽話!”
校門前麵有條寬闊的公路，公路對麵是一排排商戶和居民小區，外邊有圈圍牆，上麵安著鐵絲網。校門口聳立有三根很高的石頭廊柱，間隔遠的廊柱中間搭著一根很長的活動鐵欄杆，放學高峰期專為學生開放的。另一根石柱與一幢平房，也就是傳達室，形成個小入口，裏麵有個表情嚴肅的老頭，坐在窗邊，警惕地觀察著一切的動靜。這樣的格局對她來說並不陌生，中學很普遍，像一個媽生了幾十個孩子。為了找個不錯的地方工作，她十幾天就跑了五所中學。
玉碎了皺皺眉頭，說：“這樣怎麼教？幹脆先問問這個老頭一些情況。”她們就走到窗口邊問他學校有多少個班，他搖頭說我不曉得；問他有多少學生，他又搖頭說我不知道。母親不耐煩道：這麼大個學校，三千個學生總有吧？他說不止哦。母親又問：那麼八九千個呢？老頭眼白翻了下，說多了多了，哪有這麼多。他的頭發很怪異，中間頭頂一溜白，兩邊是黑的。她見他一問三不知，不滿地拉了母親走開,往斜對麵的大樹走去，在花壇上坐下。玉碎了從包裏拿出手機看了看，已是下午三點鍾。母親用紙巾像貓洗臉一樣胡亂地擦著臉上的汗，焦眉辣眼的。她是個胖子，圓冬瓜體型，最怕熱，一動臉上就是黃豆大的汗珠。玉碎了想幫她擦掉，又討厭汗水粘乎乎的。她下意識地看了下學校西邊那幢最高的樓房，起碼有七八層，腦袋有些眩暈。
猛然間，她恍惚看到頂樓上有一個穿著校服的人兀立著，麵容模糊，身子一動不動，幾秒鍾以後就垂直跌落下來，像一片翻飛的羽毛，唬得她一激靈就從花壇上站了起來，嘴裏“啊!”地一聲驚呼。
母親也嚇了一大跳，急問道：“怎麼了怎麼了？”
她晃了下腦袋，飛快從挎包裏把眼鏡拿出來戴上，仔細看了下那幢高樓，哪有什麼人，隻有一竿校旗在飄嘛！
於是她趕緊說：“沒什麼，看花眼了。”
母親有些惱了：“你這段時間神神經經的,是不是沒睡好覺？”
從花壇上站起身來往前走,臨下天梯的一瞬間，她又一次掉頭瞥了下這個神秘又充滿吸引力的校園，心想:我和它有緣嗎？
天空明晃晃的，根本不能睜眼望天上的太陽，但她分明感到這裏的太陽跟市區不一樣。市區的太陽燥辣燥辣的，像百十個火球飛滾。而這裏熱而不辣，在樹蔭處甚至有涼悠悠的感覺，連樹葉上清澈的露珠都沒有被烤幹。她家裏收藏有本《地方誌》，上書：“此城無酷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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