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已經晚上7點鍾了,母親趕緊換了拖鞋就去廚房做飯,說外孫還在尹老師那裏,你趕緊接他回來,不要太麻煩人家了。柳蒙有氣無力地說:“我都走了一天了,好累,歇會嘛。”邊說邊扭開客廳天花板的大風扇,攤倒在沙發上。屋子不算大,八十平米三室兩廳,簡裝,沒有包門吊頂,三樓,光線還不錯。對麵就是一所初級中學的女生宿舍,可以看到一些上下床鋪的一角,蚊帳裏的衣物左一件右一件的亂擺,中午和晚上她們回到寢室,七嘴八舌鬧嘛嘛的。
“嘭嘭嘭!”大鐵門被錘得直響,柳蒙馬上從沙發上躍起來就跑去開門,她猜是小家夥回來了。
果然是小兒子。滿頭大汗,背一大書包,呼哧呼哧的。柳蒙急忙把書包給他撩下來放在沙發上。說:“乖乖,熱不熱?媽媽給你拿冰糕吃。”便去廚房拿了一根“冰紅茶”給他。兒子一邊咂巴著冰糕一邊
說:“尹阿姨說我們家的燈亮了,外婆和媽媽回家了,就叫我回來。”
尹阿姨跟柳蒙年齡相仿,也有個讀小學的男孩,成績比兒子好些。她母親和柳蒙的母親很是熟諳,兩個人隻要遇到就會聊很久油鹽柴米的事。
本來可以讓兒子暑假痛快玩耍的,作業並不多,但柳蒙害怕他跟不上重點小學的教學進度,專門去文化宮給他報了個暑期奧數班。學一個月,每天上午半天,三百塊錢。文化宮裏還有鋼琴、舞蹈、書法等等興趣班,有許多家長帶孩子在那裏學習。有句流行的話叫“別讓孩子輸在起跑線上。”為了不輸,家長們心甘情願把一坨一坨的錢往外掏給學校,自己穿粗糙衣服吃饅頭稀飯。
柳蒙粗略問了問兒子的學習情況,母親就在廚房喊端碗筷吃飯了。
母親脾氣急躁,但很賢惠,家務活愛大包大攬,柳蒙和弟弟從小都是被寵大的,沒幹過什麼活,印象中連碗和衣服都沒洗過.長大後,母親卻經常嘮叨他倆四體不勤五穀不分。常說你的手,修長白嫩,一看就是不做事的。
柳蒙拿了碗筷,乘了飯,又去廚房端菜湯,招呼兒子到飯廳,三個人便坐下來吃午飯。客廳天花板也有一把大風扇,扭開嗡嗡嗡地直響。
吃飯間,母親問柳蒙:“你試講準備得怎樣了?要背得滾瓜爛熟才好。”
柳蒙胸有成竹地說:“放心吧,你不是去刺探了情報嗎?我把那篇古文準備得很充分,教案都是按照中學語文的正規講法寫的”。
母親伸出舌頭卷了一塊回鍋肉到嘴裏,這個動作讓柳蒙很惡心,她不止一遍給她說了吃飯時舌頭不要露出來,可她老改不了。
“你不要把舌頭伸出來嘛,跟你說了無數遍了。”
母親好像沒聽到,繼續說:“聽說如果要進這個學校,要送三萬塊給校長”。
柳蒙一驚:“三萬?!這麼多啊?我哪有這麼多?”
“那就看你有沒有造化了,反正我也沒有這些錢,有也不會給,留著醫病的。病來如山倒,到時靠你們姐弟拿,造孽得很!”
對麵的女生吃完飯回寢室了,呱啦呱啦說話放音樂,忽而這歌星忽而那歌星。這些小女生就是迷玩音樂的帥哥,演唱會都是她們的尖叫聲,像發情的小魔女。
偏偏這時樓上的老頭打起了電話,柳蒙回來一個多星期,這老頭天天中午一點鍾都要打電話。
“喂,老哥啊,我昨天下午去找了主任,他建議把招生範圍擴大到一些區縣。一個人頭返回100塊,你多去走走,我明天也去……”
什麼人頭不人頭的,嚇人得很。他的聲音很大但糟糠糠的,又像煙草嗆喉嚨一樣沙沙的。
約莫半小時了,老頭還在滔滔不絕地講,似乎他家的電話費不要錢。柳蒙忍無可忍,真想跳到窗口衝他大喊一聲,可她臉皮不厚,不想這麼潑辣引人注意,隻能跑到母親房裏去抱怨。
“樓上那死老頭怎麼打那麼久的電話?先人板板的,我瞌睡都睡不著。這樓房質量也太差了,不隔音。”
母親已經躺在床上了,蓋了床毛巾被,也沒睡著,眯縫著眼說:“他是退休教師,說養老金不夠用,在外頭辦了個培訓班掙錢。”
柳蒙鼻子裏哼了一聲:“退休不享清福,想錢想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