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十年難遇的牛事在校園裏呼啦一下就傳開了，學生高興得小臉紅撲撲的，說這下把主任給臊了皮，交那麼多學費擇校費資料費補課費，校園還是小裏小氣爛煩煩的，操場都沒得，開運動會得去借體育館的場地。老師有對他笑嘻嘻的，也有繞著他走的。他回去講給老父聽，老父很惶恐，責備他不該跟主任起衝突。老婆也埋怨他不懂事，這麼大個人了不知道見風使舵，三十歲了才混個中級職稱，事業到明不暗，人家大專生工資都比他高。她老婆小他三歲，在市防疫中心當檢驗員。小夫妻意見不統一，經常在家裏打暗戰，反正沒孩子，愛慪多久慪多久。吵累了，話少了，情淡了，提不起興致製造下一代。幹脆離了婚，把一百多平方的房子賣了，一人拿了一半錢。一個月以後就有人給他介紹對象，他既不積極，也不推脫，就那麼處著，處著處著人家女孩見他懶心無腸的，覺得沒自信，他嫌我不漂亮呢還是嫌我沒出息？就都跑了。他就活甩甩光棍一個，買了個70平米的小房子，下課後跟同事喝點小酒，打點小牌，樂得逍遙自在。
這天星期一，學校要開大會宣布下學期的安排。他本來不想去，反正已經從班主任那裏知道了他要教的班級。再說昨晚打牌打到淩晨1點鍾，這會瞌睡還沒睡醒。他就跟新高一的謝班去電話，讓他給打下馬虎眼。可謝班告訴他今天有幾個新老師要來跟大家見麵，我們班有兩個，還是來吧，萬一需要開個小會什麼的。
也合該這天是個撞巧日。早晨八點半柳蒙就興衝衝地趕車到了幽幽中學，她來這麼早是有原因的。離九點鍾開會還有段時間，學校沒什麼人。她不知道大會議室在哪裏，左找右找，三幢樓房都找遍了，也沒找到，心裏氣惱又緊張。本來她想先找到地方，然後在沒人的地方躲著，等那些老師都找座位坐下了，她才溜進去坐在後麵，這樣就沒人注意她了，她就可以從後門溜走。
柳蒙戴上眼鏡，往左邊校長那幢大樓逡巡張望一陣，摘下眼鏡，放進斜挎包，從底層拾級上樓，迎麵就遇到叼著枝煙、正下樓的旁癡癡。兩個人六目一碰，都愣了愣，感覺互不認識。不認識應該走開，偏偏兩人的步伐遲疑。今天柳蒙上身穿白色純棉短袖，下身係藍色碎花長布裙，腳蹬白色涼鞋，淑女的裝束。柳蒙大方地問他：“你是這個學校的老師吧？請問大會議室在哪裏？”
旁癡癡手頭拿著本雜誌，他沒料到她會主動跟他說話，慌亂間用雜誌往裏間指了指，說：“就在底樓轉角那間。”眼睛稍凝視了她一會就很快移開。柳蒙雖然沒有一直抬頭望著他，卻感覺到他茶色邊框眼鏡後麵的目光溫和純潔的意味，心裏沒來由微微地高興。
她便“哦”了一聲就折回去，沿黑漆漆的走廊拐到轉角，看到最裏麵果真有見大屋子，可門上沒有會議室的牌子，怪不得被她忽視了。
門是開著的，旁老師也走進來，禮貌性地問她是不是新來的老師，她說嗯。又問她教什麼的，她說語文。又問她教哪個班？她說不知道。然後她又反問他姓氏，他說他姓旁，旁邊的旁，不是龐大的龐，化學老師，說話間他找了個較後麵的座位坐下來看雜誌，兩個人就沒咋寒暄了。
坐了一會，料到領導和老師們快到了，她渾身不爽，便站起身來溜了出去，去哪裏了？衛生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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