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老師麵色有些緩和，說：“三年級了，開始學應用題，難度增大。他的基礎太差，恐怕得需要補補課。”
柳蒙趕緊答應道：“好的，我抽出時間給他補補，數學我懂的。”
朱老師又問：“你是做什麼工作的？平時忙嗎？”
柳蒙說：“我是中學語文教師，平時不坐班，上完課就可以走。”
朱老師不說話了，用手攏了攏她的短發，低下頭開始改作業。旁邊一個老師插嘴道：“周末我們開了補課班，語文和數學都可以補，一個月隻交160元錢。”
朱老師抬起頭，又說：“這位是我們班的吳老師，教語文的。你可以問問她你兒子語文學習的情況。”
吳老師年紀比朱老師稍輕些，長發一股腦挽在腦後。她說：“董天天做語文作業也不大好，不做完。寫作文也沒有章法，口水話很多，還是需要提高。”
這下柳蒙猶豫了，看樣子她們是想讓兒子去她們那裏補課，可是小學的語文數學她都懂，也沒必要去花那冤枉錢呐！再說，小孩子上了五天課，周末輕鬆一下不行嗎？她不忍心剝奪兒童愛玩耍的天性，玩耍是另一種學習方式。
柳蒙也不好冒然一口回絕，隻說：“我回去跟他外婆商量下，因為周末都是他外婆管他的。”
兩個老師的表情都有些訕訕，柳蒙不便久留，就站起身來說：“謝謝你們對他的教育，今後我會打電話跟你們多多交流。”記了她們的電話號碼，她就匆匆告辭逃出了學校，似乎身後有響尾蛇來追她。
唉！她強烈地歎了幾口氣，怎麼辦呢？不去補課，擺明了要得罪她們，還是跟老媽商量下吧！她這個中學老師，居然怕小學老師。
懊惱地回到家，母親正癱在沙發上看電視，肚子上的肥肉耷拉下來像鬆軟的大麵團，廚房裏有肉香飄來。年輕時的大美女落得如此光景，時間果真是個冷麵殺手。雖然老照片還保留著她苗條的身材和鵝蛋型的嬌臉，風姿綽約，嫵媚動人，傾倒一片男生。但從她醒事起，她就從來沒看到母親美麗過，圓潤勻稱的鵝蛋臉成了上尖下窄的桃子臉，而且脾氣越來越焦躁，每天都抱怨各種不如意，各種怪現象，各種鳥人做的鳥事。
這不，柳蒙剛把老師想讓兒子補課的事告訴她，她的線型眉毛馬上倒豎，靠著沙發的身子一挺，身上的肥肉抖了幾下，氣咻咻地說：“好笑人啦，又想整錢。你沒告訴她們你離婚一個人帶孩子嗎？孤兒寡母都要搜刮，太狠了！”
柳蒙說：“我哪好意思跟她們講這個？”
“一個月160元，一學期四個月就是640元，太多了。”穆秀芬眉毛又扭成了蚯蚓。
柳蒙歎口氣，“天天的作業是沒做好，怨不得被她們抓住辮子。以後我們得好好檢查他每天的作業。”
“那就不去補，反正你都懂那些內容，我做飯，你管孩子，還有不行的？不去補！如果要強迫，就告到文教局。”邊說邊從沙發上蹦起來去廚房忙活了。
柳蒙見她如此說，拿不定主意。她可不想把事情鬧大，不去補老師不會怎樣吧？老師為人師表，難道為了區區幾個錢就把光輝形象踐踏？難道國家給的工資非常低，吃不起飯，衣不蔽體，他們都生不如死？
俄頃，兒子回來了。柳蒙走過去把他的書包拿下來，告訴他老師叫媽媽到學校去了一趟。天天一聽，秀長的眼睛流露出一絲驚慌。柳蒙很心疼他這樣的目光，這麼小的孩子就有害怕的情緒，她不願意這樣。就柔和地說道：“你的語文和數學老師都說你作業做得一塌糊塗，還不做完，要你周末去她們那裏補課。”天天一下子就鬧起來，頓腳大叫：“我不去補，不去不去！”
柳蒙拉著他的小胖手，摸了摸他的胖臉道：“不去也行，但你要保證以後再也不準偷懶，要認真完成作業。不然我就送你到她們家去，讓你周末都耍不成。”
天天使勁點頭，說：“要得，要得。”就蹬蹬蹬跑去冰箱那端開門拿冰棍吃了，額頭上的汗水粘著頭發，吃得天真爛漫，渾然不知人世的險惡。柳蒙看著他可愛不曉事的模樣，心如棍攪。趕緊去給他燒水擦臉，婆孫仨這天各行各事，抱怨的抱怨，備課的備課，趕作業的趕作業，按下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