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慶長假過後,沉寂了幾天的校園又開始喧鬧起來。年輕人自然不加掩飾的活力給世界輸入了新鮮血液,天地萬物充滿了愉悅和生機。在孩子們麵前,無論是人還是老鼠貓狗都會把緊繃的神經鬆下來,不用修築護城河和長城,不用披上二十斤重的鎧甲,這對身體好處多多。
十月八日,寒露節氣,比立秋後的白露更冷,肆掠了半年的火球迅速降低熱度,人們火辣辣黏糊糊的皮膚像抹了風油精一樣涼爽。柳蒙把無袖的襯衣全都洗幹淨整齊疊放在衣櫥裏,換上了稍厚的秋裝。這個城市的秋天寒氣重,長袖襯衣基本用不著。
這天上午,柳蒙在天麻老師的班上課,講第二單元的自讀課文—《我的空中樓閣》。按常規教法講了十幾分鍾,她覺得很憋悶很沒意思,就想說點閑話,比如談點她對台灣作家的直覺。於是她合上教材,走下講台,站在第一排正中,雙手放在課座邊沿,腰微曲,雙**叉擺了個姿態,說:
“這篇文章實際上就兩個特點:一是寫景順序,二是語言風格。今天我不想牛皮匝匝牛皮分析半天,講點題外話,換個花樣。老把米飯當主食很煩的,我想吃北京人的主食——麵團。你們想不想?”
“想——在哪裏?”第一排特殊座位的那個男生很俏皮,故意東張西望尋找麵團,於是同學們就笑。
“三毛龍應台古龍瓊瑤餘光中劉墉和李樂薇一樣,都是台灣作家,影響很大,深受兩岸三地人們的喜愛。他們雖跟大陸隔了一個遼闊的海峽,至今沒有在政治上回歸祖國,但他們骨子裏很看重中國的傳統文化,他們的根仍然牽係中國,這從他們文章的內容和語言可以看出來。你們能否舉出語言實例來說明?援用或化用古典詩詞的這些語言?”
學生們有的饒有興味地看著她;有的斜視天花板,開始沉思;有的在飛快地翻閱筆記本。柳蒙很鬼地知道,這些家夥不是對她感興趣,是對古龍的武俠感興趣,對出風頭感興趣。愛出風頭可不都是貶義習慣,至少有資本可以出風頭。如果能刺激學生們在學習知識方麵多出風頭,他們的思維就會被訓練得很活躍。
一分鍾﹑兩分鍾,教室裏響起了此起彼伏的搶答聲:
——“隻有心中充滿畏懼的人才會做不該做的事,------對正義的畏懼,對真理的畏懼,古龍的。”一個男生說。
——“這句不是!沒有古典詩詞。”另一個男生揭發他冒失。
——“沉沉暮靄隔重陽,能不憶瀟湘?天涯一線浮碧,卒莫辨,是何鄉?臨深水,對寒山,最淒涼,今生休矣,再世無憑,枉費思量!瓊瑤的《窗外》,模仿了宋詞。”一個戴眼鏡的文靜女生站起身來,很懂禮。
——“都什麼時代了,還看瓊瑤,還背那麼溜順,哈哈哈!!”他旁邊的小個子男生奚落她。
——“就你?隻看些神神怪怪,神經病。哪有魔啊仙啊什麼的?找一個給我看看。”小眼鏡反唇相譏。
——“亂說,《鬼吹燈》就很好看,盜墓的,火得很,很多人都喜歡看。”另一個坐在後麵的男生很氣急地站起來搶白。
還有《飄渺之旅》!
……
柳蒙看這陣勢要偏到玄幻小說去了,趕緊出聲扭轉乾坤,說:“不錯,現在流行玄幻,書屋裏擺放的大多是天馬行空的修真類書籍,上前天我還抓住個你們當中的一個家夥,逃課看《飄渺之旅》,站累了蹲在地上看,是誰我就不說了。瓊瑤的言情和金庸古龍的武俠消失無蹤,但這並不代表人們忘了他們。經典的東西就像一瓶陳釀老酒,越古老越值錢。富豪設宴待客,端著高腳酒杯,說:“這是17年的人頭馬,20年的路易老爺,這是多少年的軒尼詩等等。都不會說這是我剛剛叫內人去買的,今年才出產,新鮮——白癡嘛。”
“哈哈哈哈哈!!小子姑娘們笑得前仰後合。她最喜歡看他們的笑臉,聽他們的笑聲了。為了逗他們開心,讓他們輕鬆愉快地學習,她寧願做一隻猴子——這個不難,她本來就屬猴,六八年的畜牲。
由衷的笑能治愈各類疾病,因為觸摸到了幸福的骨骼。
“因此,”柳蒙轉身走上講台,在黑板上寫下一行字:
惻惻輕寒剪剪風
把白色的粉筆頭放到講台上的紙盒子裏,她“呸呸呸”地咂巴了三下嘴,把粉筆灰呸出去,然後喝了一大口水,說:
“經典隻是沉澱下去了而已,並沒有真正消亡。那麼,瓊瑤從這句詩裏選了三個字做書名,是哪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