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啊!牛奔,把窗戶關起來。冷颼颼的,上晚自習,我靠!”
“冷呀,冷呀,要死了,回去穿棉衣了。”
“拜拜了,有種就不要回來哈。”
高一一班教室亂糟糟的,人聲鼎沸。
上午還是豔陽天,下午沒有預兆天色突然青灰,氣溫陡然降了七八度,穿上較厚的外套才能抵禦寒冷。按說10月底氣溫不該這麼低,可能是臨近的縣市下了雨,有些住宿的學生始料未及沒有從家裏帶來冬衣。高一七班的地理老師正跟學生解釋說是全球溫室效應導致氣溫像神經病一樣忽冷忽熱,無規律可循。並且馬上聯想到人,說現在人的壓力也越來越大,神經病越來越多,連心理醫生自己都是神經病,長期焦慮不安。
晚自習是柏拉柏的兩堂語文課。講稿是三年前的,略做了些改動,重新寫太麻煩了。語文就是思維的天馬行空,什麼都可以吹,到時候靈感一來,發散思維像繩索一樣胡攪蠻纏。
鈴聲一響,柏老師就踩著節奏進了高一一班教室,不緊不慢。開口之前,他習慣性地用眼睛遍掃下教室,發現隻有兩個空位子,心裏很受用。七十幾個學生,聽眾不少哦!
“感情這玩意,是文學作品永恒的主題。古代文人墨客和勞動人民都熱烈謳歌愛情,留下了許多優美的詩句。諸如“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
“老師,這兩首都是詞。”有學生突然接嘴。那是個喜歡溜拖鞋的家夥,被班主任楊串串訓了兩次抓了兩次,仍然戒不掉拖鞋癮。
“詞也是詩,笨蛋!”旁邊一個叫武鬆子的快嘴搶白。這個小個子最近瞄上了隔壁班一個蘋果臉小妹,找哥們代寫情書遭拒,求人不如求己,他就買了本《唐宋詞三百首》,專挑豔詞琢磨,小腦袋居然記住了不少詩詞。
“吵什麼吵?!是我講還是你們講?啥都不懂,還精爪爪的。”柏老師中等身材,較胖,腆著個肚。平時不怎麼發火,一怒吼學生們就不敢拽了。
剛才被打斷,思路突然卡住,柏老師的方腦殼飛速旋轉,才想起自己正在講導入語。
“剛才說到古代有許多描寫愛情的詩句,非常動人。那麼,你們知道哪些愛情詩呢?講來聽聽。”他45歲,這個年齡還能接受新鮮事物,知道要調動學生的積極性,不能像以前那樣唱獨角戲了。他25歲的時候就來到這個學校,那會上課以老師為主,自己在台上古今中外講得唾沫星子飄飛,坐在前排的學生沒少受他洗禮。學生厭煩他,跟班主任告狀,說他說話囉嗦,還打標點符號,要求換老師。班主任說這些都是小問題,哪個老師沒有缺點?回頭我跟他說說。他跟教導處副主任關係好,二人常勾肩搭背喝酒打麻將,一喝酒他就紅臉,一紅臉就唱歌吟歪詩,逗得副主任滿臉橫肉直顫。他一上麻將桌,常常摸爛牌,技術又差,五塊十塊地輸給副主任,幾個小時下來,兩三百塊就轉移進了副主任的腰包。柏老師很複雜,他是語文老師,滿腹經綸,但不迂腐,愛開玩笑。在他眼裏,榮華富貴一會是糞土一會是心肝,他也一會是杜甫一會是李白。一件黑西裝一穿就是三個月,可虧待自個了。而香煙卻天天買天天抽,酒也隔三差五地品,可糟踐money了。
“柏老師,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算不算是愛情詩?”武鬆子興致勃勃地問。
“是的,這首是王維的小清新愛情詩,朗朗上口,非常經典。今天我們要學習一首現代愛情詩,你們看看它的表現形式跟古詩有何不同。”話音一落,老柏就抬手在黑板正上方寫下“偶然”倆字。他的板書很有力度,剛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