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一麵推攘著她往外走,一麵繼續道:“走,今天我請你吃飯!別每次見麵就關在書房裏討論嚴肅的事兒。”
青靈撇了下嘴。
淳於琰滑的就像一條魚,總會以這樣的方式來轉換話題。倒也難怪,能跟慕辰做了朋友……
兩人從青靈在淩霄城的府邸中出來,去了城東的一家酒樓。
淳於琰顯然是此處的常客,一進門便被迎到了樓上裝修最豪華的一間雅室。臨街的窗口懸著碧羅紗、在微風中輕輕飄舞散發著幽香,魚貫而入的倩女步步生蓮地穿梭其間,含笑引領著客人入座、接著燙杯斟茶,再有歌姬抱琴而入,端坐於紗簾之後,優雅婉轉地撫出音韻來。
青靈知道淳於琰一直以浪蕩公子的形象示人,對淩霄城中的吃喝玩樂自是精通無比。
此刻他伸臂攬過一位為他斟酒的嬌俏酒姬、輕輕淺淺地在她鬢發上吻了一下,笑得甚是促狹。
青靈撇開視線,咳了聲,“在我麵前你就不必裝了吧。”
淳於琰鬆開酒姬,揮手讓眾人退下、隻留下那彈琴的歌姬,然而不疾不徐地舉杯抿了一口酒,瞅著青靈說道:“誰說我是在裝了?”
青靈又清了清喉嚨,沉吟一瞬,瞅著琰,“你去憑風城幫我處理玄鐵礦的事時,有沒有見到凝煙小姐?”
洛堯說過,大澤侯府的印鑒,現在收在百裏凝煙的手中。淳於琰去憑風城辦事,接洽的對象也自然是凝煙無疑。青靈的這個提問,著實有些明知故問之嫌。
淳於琰當然聽得出青靈言語間的試探與逗趣,仰頭喝了口酒,目光毫不躲閃地正視她道:“見到了。如何?”
青靈聽他難得回答得這般爽快,倒有些不知該如何接著調侃了,正斟酌著準備再問,卻聽淳於琰又繼續開口說道:“我早就說過,每個人出生之際,就被命運擇定了位置。不該屬於自己那個位置的東西,我從不覬覦。”
青靈曬然失笑,“你這鬼話,也是之前我頭腦簡單,才會相信!你若真不覬覦不屬於你那個位置的東西,又何必想著輔佐慕辰奪權繼位,去改變東陸未來、創建出神妖平等的新興盛世?你若真是認命之人,又何必終你一生去改變造就了你命運的神妖隔閡,讓天下再無親人因此而被迫分離?”
淳於琰目中神色幾番變遷,最後盯著青靈,“咦,我什麼時候說過讓天下再無親人分離這種話?”
青靈愣了下,繼而被喉間的一口酒嗆住,劇烈地咳嗽起來。
革故鼎新的言論淳於琰確實說得不少,可談及他自己命運與家人的話,也隻有那次跟著纖纖很無恥地偷聽他與百裏凝煙的對話時有過耳聞。
結果今天一不小心,竟然說漏了嘴……
青靈咳了幾聲,穩住呼吸,拿杯子掩住嘴,目光遊移地迅速說道:“你沒說過嗎?怎麼我好像記得你說過?反正心裏一直有這麼個印象。”視線落到紗簾後撫琴的歌姬身上,“啊,這家酒樓的歌姬的琴藝不錯呢!連我這種從小練琴彈到手指發麻的人都自歎不如啊!”
淳於琰盯了她一會兒,無奈地搖頭笑了笑,“這一眼就被人看穿心思的模樣,倒有幾分當年在崇吾初識你時的風采……”舉杯啜了口酒,垂目輕歎了聲,“就是可惜……”
話說了一半,默然而止。
青靈明白他的意思,也靜靜地喝了幾口酒,笑道:“有什麼好可惜的?我那時就是個不通世事的傻丫頭。現在這個樣子,有權有勢的,我覺得挺好!”
淳於琰沒有接話,喝了會兒酒,神情鄭重地抬眼望著青靈。
“青靈,你覺得孤獨嗎?”
青靈正拎著酒壺給自己斟酒,聞言手腕一滯,人略怔了片刻才又繼續起手中的動作,“怎麼這麼問?”
淳於琰說:“你這個年紀的女子,本就該花前月下執手良人談情說愛,可偏偏卷到了朝爭權鬥之中。我家中那五個姐妹,也是跟你差不多的年紀,每日打扮得光鮮亮麗地出入各種聚會,結識世家才俊,周旋其間、接受追捧。我雖然總嫌她們聒噪,卻不得不承認,她們,過得十分快樂。就算將來為了家族的利益、不得不嫁給並不心儀的對象,至少,還能保留一些屬於自己的美好回憶。”
他頓了頓,目光中閃爍著誠摯,“我承認,從前我確實有過私心,想著以你特殊的身份,合該好好加以利用,助慕辰一臂之力。可這些年過來,我幾乎就沒再見你真心地笑過。其實,以慕辰和你今時今日的地位,你大可去做一些你真正喜歡的事,不必再那麼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