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婧走上前,從禮盒中取出那朵花來,對洛堯說道:“來得匆忙,沒有時間準備賀禮,隻得施個小術法,借花作禮了。”
說著,她示意洛堯伸出手來,將那朵水濱藍鈴放到他手背上,另一隻手執著絹扇輕輕一揮,那花朵便如同融化一般、印入了洛堯手背的肌膚之中,色澤豔潤、栩栩如生,宛若花朵妖嬈綻放於手上。
周圍的賓客除了相熟的世家子弟、便大多是駐紮於此的年輕將領,見此情景皆忍俊不禁,暗道帝姬終歸是女孩子心思,竟然施出這樣的術法,好在百裏世子模樣生得俊俏,手背上印上一朵花也不顯得突兀,換作他們這樣日日風吹日曬的行伍之人,還不得窘死……
一旁圍觀的方山霞,對阿婧的本事再了解不過,清楚這所謂的“小術法”,實際上怕是費了她不少的心血,心中又是慨歎又是憂愁,麵上卻隻能不動聲色地附和稱讚。
洛堯抬起手背來看了眼,笑道:“帝姬這術法倒是有趣。我若帶著這印花出門走上一遭,怕是全憑風城的姑娘都會慕名而來,向帝姬討教這法子。”
阿婧見洛堯態度親切、語帶讚賞,一直繃著心弦不禁鬆了幾分,執扇淺笑道:“這可是我不外傳的法子,任是誰都不能討了去的。”
收完賀禮,賓主各自入座。阿婧因與表姐方山霞異地相逢,遂邀了她同坐一案,讓慕晗與寧灝同坐了一席。
凝煙在主位旁的側席坐下,見洛堯身旁的位置依舊空著,禁不住蹙起眉頭,正欲吩咐人去打聽消息,卻見侍者引領著青靈,匆匆從廊階處走了過來。
青靈今夜穿著件絳紫色的長裙,色彩光澤皆是十分別致,烏發輕挽,素帶緩束,容顏清麗,行動翩然。
她在侍從的引領下,越過散置於園中的席案和懸於頭頂樹間的琉璃燈盞,走到主位處、旋身坐到了洛堯的身邊。
剛剛入座的幾位低職軍官見帝姬駕臨,連忙起身行禮,卻被青靈抬手製止住,“原是我失禮遲到,各位將軍不必再起身。”側頭掃了洛堯一眼,含笑道:“在座諸位俱是世子的朋友,今日應邀而來,便是我大澤侯府的貴客,萬萬不必拘禮。”
軍官們聞言,遂諾諾應允著坐了下來,又舉杯說了幾句恭祝的話。
一旁的淳於琰支起下巴,若有所思地盯向青靈。
凝煙見主客皆已到齊,便吩咐侍女將樂師歌姬等人帶入園中,在樹影燈火間奏樂起舞,開啟夜宴。
青靈傾過身,壓著聲音打趣凝煙道:“原來你們大澤操辦酒宴,也是靠著歌舞助興,我還以為會有什麼不同的安排呢。”
凝煙坐得筆直,舉杯掩唇,“隻因今夜邀請的客人大多來自中原,方才如此。”
青靈的視線逡巡一圈,在慕晗身上略作停留,見他也正看向自己,遂朝他揚了揚頭,“哦,你也來了。”
入府前,青靈便從侍從處得知,慕晗和阿婧來了憑風城。此時於宴中照麵,也是有心理準備的。
慕晗不動聲色,冷冷招呼了聲:“王姐。”
青靈又看向阿婧和方山霞,“阿婧,霞姐。”
阿婧舉起杯,裝作未曾聽到般的垂目喝酒。方山霞客氣地笑道:“一別經年,帝姬在大澤可還住得習慣?”
兩人寒暄閑聊了幾句。青靈又與旁邊的淳於玨互相問了好,態度始終進退有度、落落大方,很有當家主母的風範。
凝煙一直留心觀察,隻覺今夜青靈言談舉止皆與平日不同,一時琢磨不透是自己前幾日的一番話終於起了作用,還是她心中別有打算,思索間,視線與同樣眼蘊探究的淳於琰觸碰到一處,不覺失神一瞬,迅速移開了去。
洛堯跟身側的莫南寧灝聊了會兒,又十分照顧地把話題擴展開來,讓坐在稍遠處的低階將領亦有機會加入到討論之中,各抒己見,漸漸成了談話的主力。
待眾人的注意力移向講話之人,洛堯轉過身,一麵取過酒壺為青靈斟酒,一麵壓低聲音調侃道:“師姐今夜遲來,莫非是聽說了慕晗在此,打算暗中布下殺局,取其性命、拋屍西海?”
青靈抿了下嘴角,抬眼望向洛堯的一雙琉璃目,但見眸光熠熠、於夜色燈火中透著一抹惑人的詭豔,一霎那竟有些不知如何作答。她低頭接過洛堯遞來的酒杯,垂目間,卻瞥見他手背上一朵栩栩如生的水濱藍鈴印花,右下方的一片花瓣上,隱隱映出一個“婧”字來。
洛堯將酒遞予青靈,趁她低頭的一瞬,目光再度迅速地掠過她的發絲衣裙。很顯然,她今夜的裝扮,是費過一番工夫的。
從前未曾見過她穿紫係色澤的衣衫,竟不知會襯得她玉頸皓腕、瑩瑩如月,格外令人心跳如鼓。他揣摩著她的心意,漸漸生出一絲勇氣,輕聲道:“師姐穿這紫色的……”
話未說完,卻見青靈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梆地一聲置杯於案,侃侃答道:“今夜遲來,和旁人無關,全賴我記性不好,差點就把你的生辰給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