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其東門,有女如雲。
雖則如雲,匪我思存。
縞衣綦巾,聊樂我員。
出其闉闍,有女如荼。
雖則如荼,匪我思且。
縞衣茹藘,聊可與娛。
出其東門,有女如雲……
這一刻,他已是君臨天下,他有兄弟生死扶助,也有將相忠心侍侯,可是為什麼他一點都不覺得快樂呢?真的,一點也不。
薑琴韻在門外佇立了很久,聽著裏麵酒杯落地,聲音停止後才輕輕轉身進去,那些話隻當從來都沒有聽見吧……她為他脫下龍靴,解下袞袍,取出一席錦被蓋上,他卻突然伸手緊緊抓住她纖細冰冷的柔夷,隻令她刹那耳根發燙。
然下一刻他的話卻徹底讓她決堤,那溫柔的聲音呢喃著:“雲端……對不起,對……不起……”
“雲端,不要走,不要……”
縱然淚如泉湧,她卻終究沒有將手挪開。
落梧園,屋裏一盞微弱的燭光在窗戶上映出皇後蕭索的身影。
薑清輝摒退左右,持了盞茜紗宮燈獨自走至門前,猶豫良久推門的手又一次悄然落下。進去後說些什麼呢?說他的歉意還是懦弱,說他是為了幫太子肅清姚氏一族多年的野心還是說他背叛她的可憎?
遲疑間聽裏麵傳出一聲極淡卻極清晰的聲音:“為什麼不進來呢?”
他深深蹙眉片刻,方推開了那扇破舊的木門。
屋子小的很,隻有一張木床,一張方桌,薄而陳舊的棉被散發出一股潮濕腐敗的臭味,茶壺冰冷,茶杯依稀能看到一層灰塵。皇後依舊穿著那璀璨華麗的鳳衣霞衫,刺目的鳳鱗一夜蒼老百年,薑清輝心如刀絞。
一步一步走至身前,他猛然跪下深深叩首,語帶悲愴:“兒臣,給母後請安。”
“起來吧。”短短三個字已全無往日軒昂的風采,隻單單如一位蒼老的母親。
“兒臣……對不起您……”
皇後垂首,看著那顫抖的脊背心裏依舊平靜如水,緩緩彎身扶他起來,眸中一片溫慈,“好孩子,母後不怨你。”
薑清輝眼淚頓時簌簌而下,伸手將母親鬢邊散發捋起,“明日兒臣叫些宮人來伺候您。”
皇後搖搖頭道:“我隻當我的兒子是個單純的孩子,畢竟戰場從來都不毀人心誌。卻不想我的孩子竟也懂了權政之術。”
“不,不是。”薑清輝從懷裏掏出一枚簪子放到皇後手心,“這是父皇的意思。”
皇後凝眸望著手中之物,點點頭笑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是他!否則我的兒子怎麼會倒戈相向!”
她霍然將桌子掀翻,仰頭大笑卻有淚劃落,“這麼多年了,他寵溺我、慣著我,卻不愛我……當年姚氏作為薑國最強的部落而威脅著他,他便娶我,又封我為後籠絡姚氏一族甘心為他保江山……眾人隻道我紅顏誤國,殊不知當年他從前線毅然回宮的原因,除了我偶感風寒外,還有一個女人也染了重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