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死馬(2 / 2)

門外的白雪峰見勢不妙,心想雷一鳴自己病死倒也罷了,若是被自己請來的老道活活鬧死,那自己可脫不了幹係。慌忙進門將老道拽了出來,他見林子楓也衝到床前了,便說道:“還是找個大夫來吧!”

林子楓摁住了雷一鳴,回頭答道:“那你就再跑一趟吧!”

白雪峰打發走了老道,坐汽車出了門,將先前常在雷府走動的郎大夫接了過來。這郎大夫倒是全能,什麼病都敢治,當場就開了方子。林子楓見雷一鳴還有一口氣在,便讓人按方子熬了藥,撬開了雷一鳴的嘴往裏硬灌。滾燙的藥湯順著雷一鳴的嘴角往外流,而雷一鳴自己興許也還有點知覺,這時就嗚嗚的呻吟,又微微的搖了頭,作勢要躲。白雪峰在一旁看了,倒是於心不忍,又不敢勸,隻在心中暗想:“我就說老林饒不了他,都病到這份了,還不肯讓他安安靜靜的走。”

林子楓並不知道白雪峰正在腹誹自己,隻是認為雷一鳴橫豎已經是無藥可救,不如碰碰運氣。郎大夫走後,他又讓白雪峰找來了幾位名醫,名醫各開各的方子,林子楓照單全收,然後一碗接一碗的給雷一鳴灌藥。白雪峰實在是看不下去了,索性轉身出門去了壽材鋪,又順路找好了擅做紙人紙馬的裱糊匠。等他把棺材定了,裱糊匠收了他的錢、也開工了,他在傍晚時分回了林宅,進門之後直奔了廂房,卻見房內彌漫著熱氣騰騰的苦藥味,葉文健獨自坐在床邊,手裏拿著一條冷毛巾。

“下午還好?”他輕聲的問葉文健。

葉文健茫茫然的看著他:“還好。”

白雪峰退了出去,心裏有些納罕——他本以為雷一鳴熬不過這個白天。

雷一鳴不但熬過了這個白天,還熬過了接下來的這個夜晚。

翌日上午,葉文健發現雷一鳴的額頭似乎是降了一點熱度,連忙衝了出去大喊林先生。林子楓聞聲而來,摸了摸雷一鳴的腦袋,也覺得不是那樣滾燙的了。他收回手,滿心疑惑,把昨天請來的那幾位名醫又接了來,名醫們依舊是沒有達成共識,各有各的見解。林子楓聽得一頭霧水,開口說道:“西醫說是腦膜炎——”

名醫們還沒等他把話說完,就又各自搖起頭來了,顯然是在互相鄙視之餘,對西醫更是嗤之以鼻。

林子楓自己不通醫術,看這情形,雷一鳴那病又似乎是有救,又似乎是疑難雜症,便把心一橫,說道:“諸位有什麼法子,就用什麼法子吧。”

林子楓發了這話之後,名醫們果然各顯神通。白雪峰過來一趟,就見雷一鳴躺在床上,正在接受針灸,腦袋上麵全是針,紮得像個刺蝟一樣,便是心驚膽寒,悄悄的又回了去。如此過了半天,他再來看,發現林宅的廂房更熱鬧了,竟是白煙滾滾,一位白胡子老頭兒在床前燒起草藥,用那藥煙去熏床上的雷一鳴。白雪峰捂著鼻子又退了出去,心想他這個下場真是太慘了,臨死之前還要受這麼多折磨,好人也架不住這個熏法,大夫在床前點火,還不把他活活烤死?

白雪峰沒想到,煙熏過後,還有藥湯沐浴,又差點把雷一鳴給燉了。

他實在是不忍再瞧,借故走開,又隔了一天一夜,才又回了林宅。結果這回一進大門,他發現院子裏沒了那些煙塵水火,居然挺幹淨。而廂房雖然關著房門掛著門簾,可人在院子裏,依然能聽見裏麵的哀鳴聲——是雷一鳴的聲音。

這時,正房的房門開了,林子楓走了出來,對著白雪峰一點頭:“老白。”

白雪峰抬手一指廂房,目瞪口呆之下,問出了一句不甚婉轉的糙話:“還活著呢?”

林子楓站在門前的青石台階上,顯然也是有些納悶:“昨天半夜退了燒,可能是頭疼,一直叫到了現在。”

“清醒了嗎?”

“不清醒,隻是叫。”

“還叫得動?”

“給他灌了兩碗參湯,叫得動。”

“那他還……”

林子楓窺透了白雪峰的言外之意,故而不必他把話說完,直接答道:“我也不知道他還死不死了。”

白雪峰聽他言語不善,便笑了一下,低聲說道:“紙人紙馬都糊得差不多了。要不然,我讓裱糊匠停工?”

林子楓想了想,然後答道:“還是預備著吧。”

雷一鳴以藥為食,叫一陣,昏一陣,如此叫了兩天之後,他閉著眼睛躺在床上,葉文健用小勺子把湯湯水水送進他的嘴裏,他開始知道吞咽了。